《世说新语》
企羡 第十六
桓彝赞王导【原文】王丞相[1]拜司空,桓廷尉[2]作两髻,葛裙策杖,路边窥之,叹曰:34;人言阿龙[3]超,阿龙故自超!"不觉至台[4]门。【注释】[1]王丞相:即王导。[2]桓廷尉:即桓彝。[3]阿龙:王导的小字。[4]台:中心计心情构的官府。【译文】丞相王导受任为司空,就任的时候,廷尉桓彝梳起两个发髻,穿着葛裙,拄动手杖,在路边不雅观察他。惊叹说:"人们说阿龙出众,阿龙确实出众!"不觉跟随到官府大门口。【评析】王导在少年时期就很有胆识,且边幅非凡,那时候就有名流认为他有将相的才华。在他官拜司空的时候,桓彝化妆混到人群里想去一睹王导气宇轩昂的风采。当亲眼目睹了王导那超然脱俗的神态气质之后,便深深地被他所折服,不自觉地跟随王导一行到了台门。这也恰好解释了王导本身的人格魅力所在。
王右军甚有欣色【原文】王右军得人以《兰亭集序》方《金谷诗序》[1],又以己敌石崇[2],甚有欣色。【注释】[1]王右军:即王羲之。《兰亭集序》:晋穆帝永和九年(公元[3][5][3]年)三月三日,王羲之和当时名流谢安等人在兰亭举行集会,与会者轮流赋诗,王羲之把这些诗汇编为一集,并写了序文,这便是《兰亭集序》。兰亭,亭名,在今浙江绍兴西南。《金谷诗序》:晋惠帝元康六年(公元[2][9][6]年),石崇在金谷园设宴送征西大将军王翊回长安,与会者三十人,各自饮酒赋诗,后编为一集,由石崇写成《金谷诗序》,记载当时的盛况。[2]敌:反抗。石崇:字季伦,曾任散骑常侍、侍中、荆州刺史,在荆州劫掠客商而成为巨富,生活奢靡。【译文】右军将军王羲之得知人们把《兰亭集序》和《金谷诗序》并列,又认为自己和石崇相称,神采非常欣喜。【评析】元康六年,石崇在金谷园举行盛宴。邀集苏绍、潘岳等[3]0位绅士,以文为酒之会。事后,石崇留下轰动一时的《金谷诗序》。金谷园会昼夜宴游的侈汰与石崇的务竞功名及金谷园的奢侈豪阔同等。[5]0年后的永和九年,书圣王羲之邀集文人雅士[4][2]人,在绍兴兰亭"曲水觞咏,畅叙幽情"。在东晋也作了一个《兰亭集序》,兰亭会的高雅洒脱与王羲之的开阔超逸及会稽山水的自然清丽相得益彰;各自记载了当时文人雅士们聚会饮酒赋诗时的欢快场景,成为中国古代文坛广为传诵的佳话!亭因其清山秀水,"一觞一咏"有名天下,《兰亭集序》亦成为千古传诵的经典精品。
郗超大喜【原文】郗高朋得人以己比苻坚,大喜。【译文】郗高朋得知人们把自己比做苻坚,非常高兴。【评析】苻坚是东晋十六国期间前秦国君、军事统率。算是一个有勇有谋、骁勇善战的军事家。他在位的时候,懂得安抚民心、励精图治、抑制豪强、强化王权,懂得整顿吏治、提倡儒学、选拔贤俊;又劝课农桑、兴修水利,使国富兵强。苻坚长于打算、恩威兼施,一韶光民气思勉、人才济济。后又叮嘱消磨军队先后消灭了仇池的氏族首领杨纂、前凉、代国等盘据势力,并在东晋孝武帝太元七年派大将吕光进军西域,相继讨平了西域三十六国。自西晋末年以来长期骚动盘据的黄河流域,终于重新实现了统一,建下了赫赫功绩,也证明了他是个难得的军事天才。以是,当郗超听到有人拿他和苻坚比较的时候,便会感到十分欣喜。
孟昶赞王恭【原文】孟昶[1]未达时,家在京口。尝见王恭乘高舆[2],被鹤氅裘[3]。于时微雪,昶于篱间窥之,叹曰:"此真神仙中人!"【注释】[1]孟昶:字彦达,平昌人,为人持重严明,志向高远,曾任丹阳尹、尚书左仆射。[2]王恭:即王孝伯。高舆:高车。[3]被:通"披"穿着。鹤氅裘:用鸟羽制成的毛皮外套。【译文】孟昶还没有显贵时,家住京口。有一次瞥见王恭坐着高车,穿着鹤氅裘。当时下着零散小雪,孟昶在竹篱后偷偷看他,惊叹说:"这真是神仙中人!"【评析】王恭出身显赫的家庭,而且本身便是个极其出色的美男子。再加上他为人高洁自爱,这无疑为他多增了一分美的觉得。他在雪中乘坐高车,身披用鸟的羽毛制成的皮衣,给人一种神美。比形体更美是气质,有如神仙中人。这一雪中的景象被历代文人墨客们视为一种意境,并且在文学作品中屡屡涌现这样的说法。如《红楼梦》中的第五十回中,薛宝琴在粉妆玉砌似的雪地里披着裘衣的情景,就仿佛如此。
伤逝 第十七
王仲宣好驴鸣【原文】王仲宣[1]好驴鸣。既葬,文帝临[2]其丧,顾语同游曰:"王好驴鸣,可各作一声以送之。"赴客皆一作驴鸣。【注释】[1]王仲宣:即王粲,字仲宣,东汉末山阳高平人,为蔡邕所赏识,"建安七子"之一,先依刘表,未受重用,后为曹操幕僚,仕魏官至侍中。[2]文帝:指魏文帝曹丕。临:哭吊去世者。【译文】王仲宣生前喜好听驴叫。到安葬时,魏文帝曹丕去参加他的葬礼,转头对昔日同游的人说:"王仲宣喜好听驴叫,年夜家该当学一声驴叫来送他。"于是去吊丧的客人都逐一学了一声驴叫。【评析】据史籍记载,古时有一个叫戴良的人,由于他的母亲喜好听驴叫的声音,于是他常常学驴叫让母亲高兴。王粲也有此爱好。他先寄托刘表。刘表去世后,随刘琮降曹,末了被曹操看重,在曹操府任职。后来,他成为"建安七子"中政治地位最高的人,也是唯一的封侯者。在曹操幕府,王粲不但受到赏识和重用,而且他同曹丕、曹植的关系也相称密切,建立了深厚的友情。曹丕、曹植非常尊重王粲,在他去世往后,曹丕为了表示哀悼,就让去哀悼的人都学了声驴叫。这个故事生动地表明了王粲当时的社会地位有多高,同时也反响了魏晋士人不拘礼法、沉溺于真情的风气。
王戎酒垆忆故人【原文】王浚冲为尚书令,着公服,乘轺车[1],经黄公酒垆下过。顾谓后车客:"吾昔与嵇叔夜、阮嗣宗[2]共酣饮于此垆。竹林之游,亦预其未。自稽生夭、阮公亡以来,便为时所羁绁[3]。今日视此虽近,邈[4]若山河。"【注释】[1]轺车:驾一匹马的轻便车。[2]嵇叔夜:嵇康的字。阮嗣宗:阮籍的字。[3]羁绁:束缚。[4]邈:远。【译文】王浚冲任尚书令时,穿着官服,坐着轻车,从黄公酒垆旁经由。触景生情,他转头对后车的客人说:"我从前和嵇叔夜、阮嗣宗一起在这个酒店畅饮过。竹林中的交游,我也跟在后面。自从嵇生早逝、阮公亡故以来,我就被时势纠缠住了。本日看着这间酒店虽然很近,追怀往事,却像隔着山河一样迢遥。"【评析】七个人在竹林之下,肆意畅快,开怀畅饮,无所顾忌,故世称"竹林七贤"。王戎是"竹林七贤"之一,出仕做官,故地重游,不免睹物思人。而且想到有些故人已逝,大家都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聚在一起了,怀念起以前那些逍遥的日子,想起以前的那些人。追忆往事免不了产生惆怅的情怀,以是会有恍若隔世的嗟叹。后来人们就用"黄垆之叹"形容对亡友的吊唁。
孙楚学驴祭王济【原文】孙子荆[1]以有才,少所推服,唯雅敬王武子[2]。武子丧时,绅士无不至者。子荆后来,临尸恸哭,来宾莫不垂涕。哭毕,向灵床[3]曰:"卿常好我作驴鸣,今我为卿作。"体似真声[4],来宾皆笑。孙昂首曰:"使君辈存。令此人去世!"【注释】[1]孙子荆:即孙楚,字子荆。[2]王武子:即王济。[3]灵床:为去世者神灵虚设的座位。[4]体似真声:《晋书·孙楚传》作"体似声真"。体,模拟;仿效。【译文】孙子荆倚仗自己有才能,很少推许并佩服别人,只是很尊敬王武子。王武子去世,当时有名望的人都来吊丧。孙子荆后到,对着尸首痛哭,来宾都冲动得堕泪。他哭完后,朝着灵床说:"你平时喜好听我学驴叫,现在我为你学一学。"学得像真驴的声音,来宾们都笑了。孙子荆抬开始说:"让你们这类人活着,却让这个人去世了!"【评析】孙楚,出身官宦世家、才华卓绝,但爽迈不群,又生性刚直。王济,恃才傲物。很少有人敬佩他,但是王济凭着他的才华横溢、风采英爽气盖一时。与姐夫和峤及裴楷齐名。被众人奉为偶像也不足为奇。以是王济的去世就意味着孙楚失落去了一个最值得敬仰的人,这对他的打击很大。在赴丧的时候孙楚不但悲切痛楚,还不顾旁人的讥笑学驴叫,这和前面故事的记叙一样,充分表现出了魏晋士人唾弃礼教、崇尚率真的风气。
庾亮念子,诸葛易嫁【原文】庾亮儿[1]遭苏峻难遇害。诸葛道明女[2]为庾儿妇,既寡,将改适[3],与亮书及之。亮答曰:"贤女尚少,故其宜也。感念亡儿,若在初没[4]。"【注释】[1]庾亮儿:即庾亮的儿子庾会。[2]诸葛道明女:即诸葛恢的女儿,名文彪,是庾会的妻子。[3]适:嫁。[4]初没:刚刚去世去。【译文】庾亮的儿子瘐会在苏峻的叛乱中被杀。诸葛道明的女儿是庾会的妻子,守寡后将要再醮,诸葛道明写信给庾亮谈到这件事。庾亮复书说:"令爱还年轻,这样做自然得当。只是感念去世去的孩儿,就像他刚刚去世一样。"【评析】庾会战去世往后,妻子准备再醮,他的岳父诸葛恢便写信给庾会的父亲庾亮提起了这件事情。这不禁又勾起了庾亮的丧子之痛,庾亮向诸葛恢诉说自己对儿子的感怀与伤痛。这样痛失落亲情的悲痛是与生俱来的,而且也不是短韶光能治愈和忘怀的,由于这是人的本性。
刘惔悲痛叹王濛【原文】王长史[1]垂死,寝卧灯下,转麈尾视之,叹曰:"如此人,曾不得四十[2]!"及亡,刘尹临殡[3],以犀柄麈尾着柩[4]中,因恸绝。【注释】[1]王长史:即王濛。[2]"如此"二句:王濛仪容俏丽,长于清谈,三十九岁即早去世。[3]刘尹:即刘惔,刘真长。殡:本指停柩待葬,这里指入殓,即把尸体装入棺材。[4]柩:装有尸体的棺材。【译文】长史王濛病重的时候,在灯下躺着,迁徙改变着接风,一边看,一边嗟叹说:"我这样的人,竟然连四十岁都活不到!"到他去世后,丹阳刘惔去参加大殓礼,把带犀角柄的接风放到棺材里,于是痛哭得昏去世过去。【评析】魏晋时政治斗争繁芜尖锐,官场险恶,士大夫阶层盛行躲避现实的"清谈"。"清谈"时故意撇开政治,只是高谈阔论道家学派玄之又玄、不着边际的内容。为了表示自己超然物外,这些清谈家大都手持麈尾。边谈边挥舞麈尾,当然也顺便赶赶苍蝇,以是"清谈"也称为"麈谈"。王濛是个才识广博的人,也善于清谈,但是还不到四十岁的时候就病危了。他临去世的时候还拿着麈尾,可见他还有很多才华没有展露出来。刘惔和王濛都为一代绅士,二人也因此而交好。但是王、刘二人之间的关系该当说是比较纯粹的交情,以是刘惔在看到王濛病逝后留下的那些遗憾,不禁感到一阵凄凉,也为之感到悲哀。
伤心一曲对谁弹【原文】支道林丧法虔之后,精神霣丧[1],风味转[2]坠。常谓人曰:"昔匠石废斤于郢人[3],牙生辍弦于钟子,推己外求,良不虚也。冥契既逝,发言莫赏,中央蕴结,余其亡矣!"却后[4]一年,支遂殒[5]。【注释】[1]精神霣丧:精神消沉,恹恹不倦。[2]转:更加,愈。[3]匠石废斤于郢人:语出《庄子》:"郢人垩漫其鼻端若蝇翼,使匠石运斤斫之,垩尽而鼻不伤,郢人立不失落容。"此处喻指知音好友间的默契。[4]却后:过了,之后。[5]殒:去世去。【译文】支道林失落去法虔往后,精神委靡不振,风姿也日渐损失。他常对人说:"从前匠石由于郢人去世去就不再用斧子,伯牙由于钟子期去世去而终止鼓琴,推己及人,确实不假。心腹已经去世,说话再也无人欣赏,心里郁结难解,我大概要去世了!"过后一年,支道林便去世了。【评析】支道林和法虔亲密无间、相知相契。法虔去世往后,支道林觉得失落去了一个懂得自己内心的人,从此便精神消沉,风貌神韵逐渐失落去了原有的活力。他由此感悟了匠石因郢人的去世而把斧子丢弃不用,伯牙也由于失落去知音不再弹琴,懂得了知音一旦拜别,自己也将不久于人间。果真,一年后支道林就烦闷而去世了。朋友之间最诚挚的表现就在于能够交心。
白发人送黑发人【原文】郗高朋[1]丧,旁边白郗公[2]:"郎[3]丧。"既闻不悲,因语旁边:"殡[4]时可道。"公往临殡,一恸几绝[5]。【注释】[1]郗高朋:即郗超。[2]郗公:即郗超的父亲。[3]郎:少爷。[4]殡:出殡。[5]绝:断气。【译文】郗高朋去世了,部下的人禀告郗愔说:"大郎去世了。"郗愔听了,并不悲哀,随即见告部下人说:"入殓时可以见告我。"临到入殓,郗愔去参加大殓礼,一下子哀痛得险些气绝。【评析】儿子去世在父亲的前面,这本来就违背了人们的习气性思维办法。这便是所谓的"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生命顺序的颠倒给生者带来的悲哀是何等深重!以是郗超的去世,对他的父亲来说便是一个难以接管的事实。因此他的父亲在出殡的时候几次都因悲哀过度而昏去世过去。
王珣哀悼释前嫌【原文】王东亭与谢公[1]反目。王在东闻谢丧,便出都诣子敬,道欲哭谢公。子敬[2]始卧,闻其言,便惊起曰:"所望于法护。"王于是往哭。督帅刁约[3]不听前,曰:"官[4]平生在时,不见此客。"王亦不与语,直前哭,甚恸,不执末婢[5]手而退。【注释】[1]王东亭:即王珣,小字法护,是王珣的小名。谢公:即谢安。王珣、王珉兄弟二人都是谢家的半子,后因产生嫌隙而先后离婚,王、谢两家就结下了怨仇。[2]子敬:即王献之。[3]督帅:帐下领兵的官,相称于后代的卫队长。刁约:曾任谢安部下的督帅,平生不详。[4]官:下属对主座的敬称。[5]末婢:即谢琰,字瑗度,小字末婢,谢安的小儿子,曾任徐州刺史、会稽内史,封望蔡公。【译文】东亭侯王珣和谢安双方结了仇。王珣在东边听说谢安去世,就到京都去见王子敬,说他想去哭吊谢安。子敬起初还躺着,听了他的话就惊异地起来说:"这是我对你的希望。"王珣于是就去哭吊。谢安帐下的督帅刁约不让他上前,说:"大人活着的时候,从来不见这个客人。"王珣也不理他,径直上前哭吊。哭得非常伤心,结果没有按常礼握谢琰的手就退出来了。【评析】王珣和谢安都把彼此视为仇家。但是王珣并没有为冤家的去世亡而高兴,相反,为之深感痛惜。平生视为仇家的人,竟然在去世时为之倾情痛哭,或许看上去让人费解,但是这确实很值得玩味。显然,魏晋期间人们的感情表达已经超出了功利的范畴之内,由于他们对生命的保重是一种普遍的情怀。只假如人,只要有生命的不幸发生在人的身上,就会急速唤起他们对生命本身的同情与关注,这是人的一种本能,并不在意生命的主人和自己是朋友还是仇人,都能放开肚量胸襟去吊唁和自己结仇的人。
弦既不调,人将焉附【原文】王子猷、子敬俱垂死[1],而子敬先亡。子猷问旁边:"何以都不闻?此已丧矣!"语时了不悲。便索舆[2]来奔丧,都不哭。子敬素好琴,便径入坐灵床上,取子敬琴弹,弦既不调[3],掷地云:"子敬!子敬!人琴俱亡。"因恸绝良久。月余亦卒。【注释】[1]王子猷、子敬:王徽之,字子猷;王献之,字子敬。二人分别是王羲之的第五子和第七子。垂死:病入膏肓。[2]舆:车架。[3]弦既不调:调弦定音不成。【译文】王子猷和王子敬都病得很重,子敬先去世。一天,子猷问侍候的人说:"为什么一点也没有听到子敬的音讯?这是已经去世了!"说话时一点也不悲哀。于是就要车去奔丧,一点也没有哭。子敬平时喜好弹琴,子猷便径直进去坐在灵座上,拿过子敬的琴来弹,琴弦怎么也调不好,就把琴扔到地上说:"子敬,子敬,人和琴都不在了!"说完就悲痛得昏了过去,良久才醒过来。过了一个多月他也去世了。【评析】王献之、王徽之是两兄弟,王献之的哥哥王徽之对他的弟弟非常钦佩。王献之对哥哥也很敬仰,两情面感非常深厚。王献之先王徽之去世了,家里人怕王徽之过于伤心,便没有见告他,王徽之感到不对劲,意识到王献之可能已经去世了,于是赶到王献之家里,在床上拿起王献之的琴弹起来。王献之生前喜好弹琴,弹着琴就愈发惦记王献之,想起生前两人关系亲密,于是就悲痛得晕了过去。这样过了一个月,王徽之终于也由于失落去一个同是嫡亲也同是好友的弟弟而忧郁过度,辞世了。
栖逸 第十八
啸咏之声,百步可闻【原文】阮步兵啸[1],闻数百步。苏门山[2]中,忽有真人[3],樵伐者成共传说。阮籍往不雅观,见其人拥膝岩侧。籍登岭就之,箕踞[4]相对。籍商略终古,上陈黄、农玄寂之道[5],下考三代[6]年夜德之美,以问之,仡然[7]不应。复叙有为之教、栖神导气[8]之术以不雅观之,彼犹如前,凝瞩不转。籍因对之长啸。良久,乃笑曰:"可更作。"籍复啸。意尽,退,还半岭许,闻上唒然[9]有声,如数部鼓吹[10],林谷传响。顾看,乃向人啸也。阮籍【注释】[1]阮步兵:即阮籍,曾任步兵校尉。啸:吹口哨,以清亮悠远为佳,魏晋时绅士之习尚。[2]苏门山:山名,在今河南辉县西北。[3]真人:玄门称修行得道的人。[4]箕踞:叉腿而坐,形状如箕。这是一种放达不拘的坐姿。[5]黄、农:黄帝和神农,都是传说中的远古帝王。玄寂之道:指道家玄远幽寂的道理。[6]三代:指夏、商、周三个朝代。[7]仡然:举头的样子。[8]有为之教:有所作为的学说,指儒家学说。这和道家的无为主见相对。栖神导气:道家的修炼方法。栖神指凝定心神而不散乱,导气指摄气运息。[9]唒然:即"啾然",形容啸声。唒:通"啾"。[10]鼓吹:用鼓、钲、箫、笳等乐器演奏的一种乐曲。【译文】步兵校尉阮籍吹口哨儿,声音能传一两里远。苏门山里,忽然来了个得道的真人,砍柴的人都这么传言。阮籍去看,瞥见那个人抱膝坐在山岩上,就登山去见他,两人伸开腿对坐着。阮籍评论古代的事:往上陈说黄帝、神农时期玄妙虚无的主见;往下讲求夏商周三代深厚的美德。拿这些来问他,那人仰着个头,并不回答。阮籍又其余说到儒家的德教主见、道家凝神导气的方法,来看他的反应,他还是像原来那样,目不斜视地瞩目着。阮籍便对着他长长地吹了一个口哨儿。过了好一下子,他才笑着说:"可以再吹一次。"阮籍又吹了一次。待到意兴已尽,便退下来。年夜约回到半山腰处,听到山顶上众音齐鸣,彷佛几部器乐合奏,树林山谷都传来回声。阮籍转头一看,原来是刚才那个人在吹口哨儿。【评析】魏晋期间啸咏非常盛行,那些讲究修炼的人们就把这种行为视为行气修炼的养身术。贤流绅士们则把这种行为视为风姿、气质的表示,也去感悟那种悠然自得、旷达洒脱的高雅之情,以是大部分的人也都喜好啸咏。阮籍也是一个善于于吹啸的人,他吹出来的啸声可以让人在百步以内都听见,这样的水平在当时已是不同凡响的了。但阮籍在听到了这位得道的隐者所吹出来的啸声的时候,顿时觉出他啸声的出神入化,犹如鸾凤之音,啸声响彻全体山谷,得道者超凡脱俗的风骨使阮籍折服。
嵇康游遇孙登【原文】嵇康游于汲郡[1]山中,遇羽士孙登[2],遂与之游。康临去,登曰:"君才则高矣,保身之道[3]不敷。"【注释】[1]汲郡:西晋郡名,治所在今河南汲县西南。[2]羽士:修道的玄门徒。孙登:字公和,魏末晋初人,无家,住在汲郡北山土窟中,好读《易经》,弹一弦琴。嵇康和他交往三年,问他的意图,他始终不肯回答。[3]保身之道:涉世保身的本领。【译文】嵇康到汲郡的山里游览,遇见羽士孙登,便和他交往。嵇康临走时,孙登说:"您的才能是很高的了,可是保身的方法还欠缺些。"【评析】孙登,三国时期魏汲郡人。字公和,形单影只,没有家属,独自一个人在北山挖掘土窟居住。夏天自己编草做衣,冬天便披下长发覆身。平生好读《易经》,安闲无事,常弹弦琴自娱。他学习玄门的经法,得道后又先后移居宜阳山与苏岭。玄门又称孙登为孙真人或孙真人先师。传说孙登能预知未来,三国绅士阮籍与嵇康都曾求教于他。魏文帝闻知,命阮籍前往拜访,与他发言,却默不作声。嵇康又跟随他游学三年,后来嵇康在拜别的时候,孙登劝他说:"如今你虽多才,可是见识寡浅,深恐难免误身于当今之世,望你慎重。"嵇康未能接管,后来果真被司马昭所害,临终作忧愤诗,诗中有"昔惭柳下,今愧孙登"两句。深表感慨,后悔当初不听孙登相劝之言。
李廞拒官笑王导【原文】李廞[1]是茂曾第五子。清贞有远操,而少羸病,不肯婚宦[2]。居在临海,住兄侍中墓下。既有高名,王丞相[3]欲招礼之,故辟为府掾[4],廞得笺命,笑曰:"茂弘乃复[5]以一爵假人。"【注释】[1]李廞:字宗子,江夏钟武人,父李重,官平阳太守。廞好学,善于草隶,与哥哥李式齐名。李廞不能行走,常常仰卧,弹琴、读书。[2]婚宦:结婚、做官。[3]王丞相:王导,字茂弘。[4]掾:属吏。[5]乃复:竟然。复,做词缀,无实意。【译文】李廞是李茂曾的第五个儿子,为人清正,有高尚的风致。可是从小就瘦弱多病,以是不肯结婚做官。他留在临海郡,暂住在他哥哥侍中的陵园里。他有了很大的名望往后,丞相王导想聘请并礼待他,以是调来做相府的属官。李廞得到王导的任命信,笑着说:"茂弘竟然拿一个官爵来雇佣人。"【评析】李廞为人正派、节操高尚,但是无意仕途,日子过得闲适清闲。名气也一每天被外人知晓。丞相王导很看重他,没有征得他的赞许就直接发了份任命书,要他上任,而无心做官的李廞却只把这认为是朋友之间的赠礼。
道不同,不相为谋【原文】南阳翟道渊与汝南周子南[1]少相友,共隐于寻阳。庾太尉说周以当世之务,周遂仕,翟秉[2]志弥固。其后周诣翟,翟不与语。【注释】[1]翟道渊:即翟汤,字道渊,南阳人。曾多次被征召任官,均未就职。周子南:周邵,字子南,隐居庐山,受庾亮赏识,经奉劝官任镇蛮护军、西阳太守。[2]秉:操持、保持。【译文】南阳人翟道渊和汝南人周子南从小就很好,两人一道在寻阳县隐居。太尉庾亮曾奉劝周子南关心当代的国家大事,子南终于出来做官了;翟道渊却更加武断了隐居的志向。后来周去看望翟,翟反面他说话了。【评析】翟道渊和周子南年轻的时候有着一样的志向,便是不出仕做官,而且两人把对方都视为知音,一起隐居南阳。但是后来庾亮奉劝勉励周子南,周子南经不住奉劝,就随之出仕了。翟道渊却仍旧坚持自己的志向,隐居在南阳,过舒适的日子。正因如此,翟道渊谢绝再和周子南交谈。
孟嘉去世而无憾【原文】孟万年及弟少孤[1],居武昌阳新县。万年游宦,有盛名当世。少孤未尝出,京邑[2]人士思欲见之,乃遣信报少孤,云:"兄垂死。"狼狈[3]至都,时贤见之者,莫不嗟重[4]。因相谓曰:"少孤如此,万年可去世。"【注释】[1]孟万年:名嘉,字万年,江州刺史庾亮召他任从事,后在桓温府中任长史。少孤:名陋,字少孤,武昌阳新人。[2]京邑:京城。[3]狼狈:慌张、匆忙。[4]嗟重:惊叹,推许。【译文】孟万年和他弟弟孟少孤,住在武昌郡阳新县。万年外出做官,在当时享有盛名。孟少孤没有外出求过官,京都有名人士想见见他,便派信使给少孤报信说:"你哥哥病重。"少孤急急忙忙地赶到京都,见到他的贤达人士,没有谁不惊叹、敬仰他。于是他们评论说:"少孤既是这样,万年可以去世而无憾了。"【评析】大家由于见识到了孟嘉的才华,因此也想见识他的弟弟是不是也如此。但是孟嘉的弟弟孟陋生性不爱张扬,从未离开过家里。于是京城的名流们就撒谎说他哥哥病重,把他骗过来,从不离家的孟陋一听说哥哥有事,急忙就凌驾来了,让名流们见识了他美好的品质,同时也赢得了一片赞颂声。
人各有志【原文】戴安道既厉操东山[1],而其兄欲建式遏[2]之功。谢太傅[3]曰:"卿兄弟志业,何其太殊[4]?"戴曰:"下官‘不堪其忧’,家弟‘不改其乐’。"【注释】[1]戴安道:即戴逵,字安道。其兄戴逯,字安丘,谯国人,有战功,封广陵侯,官至大司农。厉操东山:指隐居不仕。厉操,磨砺情操。[2]式遏:语出《诗经·大雅·民劳》:"式遏寇虐。"意思是遏止陵犯残害百姓。这里泛指抵御侵略,保国卫民。[3]谢太傅:即谢安。[4]殊:差异大。【译文】戴安道已经在东山隐居,他哥哥却想为国家建功立业。太傅谢安对他哥哥说:"你们兄弟俩的志向、奇迹,怎么差异这么大呢?"他哥哥回答说:"下官受不了那种忧闷,舍弟却改不了那种乐趣。"【评析】唐代张彦远认为汉魏以来的佛像皆"形制古朴,未足瞻敬",直到戴逵的涌现才有进一步的发展,开启了后来曹仲达、张僧繇的造像人物的画风。戴逵是创造性的艺术家,善于画人物、山水、走兽,使佛教造像有了审美的动感,并追求"动心"的艺术特质。他为瓦官寺所塑的《五世佛》和顾恺之的壁画《维摩诘像》、狮子国(斯里兰卡)送来的玉佛,在当时并称为"三绝"。他常常以琴书自娱,曾经辞去国子监祭酒、散骑常侍等职务,且终生不仕。
许玄度隐居山林【原文】许玄度[1]隐在永兴南幽穴中,每致四方诸侯之遗[2]。或谓许曰:"尝闻箕隐士[3]似不尔耳。"许曰:"筐篚苞苴[4],故当轻于天下之宝[5]耳!"【注释】[1]许玄度:即许玄。[2]遗:赠送。[3]箕隐士:即许由。相传尧要将天下让给许由,许由不接管,就逃到了箕山隐居。[4]筐篚苞苴:送饭食所用的竹筐、包裹等。在这里借代饭食鱼肉等礼物。[5]天下之宝:江山、宝座。这里是指许由让天下,而许玄则不过收受接管些平凡之物,不损其德。【译文】许玄度在会稽郡永兴县南幽深的岩洞中隐居,常常引来各处王侯的赠送。有人对许玄度说:"我曾听说过隐居箕山的人彷佛并不是这样做的呀。"许玄度说:"我得到的礼物不过是竹筐装着的食品,这本来就比君位微薄呀。"【评析】一样平常的人都是由于被世俗扰得不胜其烦而决定隐居避世,隐居起来就代表着不再接管世俗的烦扰。但是许玄度隐居后,却仍旧常常接管高官的赠送,有人就提出质疑。但是许玄度的意思是:比起当年尧赠给隐士许由的天子地位来说,这点筐篚苞苴的小恩小惠又算得了什么呢?当时受《老》、《庄》、玄学和佛学各种学派思想的影响,不同的人对付隐居有着不同的理解,有的人认为隐居和事功是没有什么关联的,就犹如许玄度。
范宣车后趋下【原文】范宣未尝入公门[1]。韩康伯与同载[2],遂诱俱入郡[3]。范便于车后趋下[4]。【注释】[1]范宣:字宣子,晋人,精通儒籍,被召为太学博士、散骑郎,推辞不就。居家贫俭,以讲诵为业。公门:官署。[2]韩康伯:即韩伯,韩豫章。同载:同车。[3]郡:这里指郡官署。[4]趋下:跳出小跑而去。【译文】范宣未曾进过官署。有一次韩康伯和他一起坐车,就想诱骗他一起进郡府,范宣便急忙从车后溜下跑了。【评析】绅士们崇尚隐士的生活,加上范宣不贪慕虚荣,也不接管朝廷职位,本身也深受儒家思想的影响,喜好《老》、《庄》,安于穷苦的生活,从不接管外界的帮助。韩康伯本是想要把他骗进郡府去见识一下的,但是被他看破,跳车逃走了。可见他对付自己的隐居生活是乐在个中的。
郗超资财助隐居【原文】郗超[1]每闻欲高尚隐退者,辄为办百万资,并为造立居宇。在剡为戴公[2]起宅,甚精整。戴始往旧居[3],与所亲书曰:"近至剡,如官舍。"郗为傅约[4]亦办百万资,傅隐事差互[5],故不果遗[6]。【注释】[1]郗超:即郗景兴。[2]戴公:戴逵。[3]往旧居:当据《太平御览》卷五百一十引《世说》作"往居",下文"如官舍"作"如入官舍"。[4]傅约:即傅琼,小字约,平生未详。[5]隐事差互:隐居一事出了差池。[6]故不果遗:赠送便没有落实。【译文】郗超每逢听说要尊重隐退者的时候,就为他们张罗百万钱,并且给他们盖屋子。在会稽郡刻县给戴安道盖了屋子,非常精细完备。戴安道刚前去居住时,给亲友写信说:"最近到了剡地,就彷佛住进官邸一样。"郗超也为傅约张罗了百万钱,后来傅约因隐居一事错过了机会,以是赠送没有成为事实。【评析】看上去郗超为隐居者准备大量的钱财并且出资造屋的举动有点和隐居的真实意图大相径庭。但是实际上,郗超也是出入佛道之间的。郗超本人既为居士,又是绅士,他也会挥麈谈玄,也信佛学,从他理解的角度去考虑,退隐与享乐,清高与富贵不存在什么差别。认定了这个想法,他自然就不以为有什么了。
贤媛 第十九
陈母安贫乐道【原文】陈婴[1]者,东阳人。少修德行,著称乡党[2]。秦末大乱,东阳人欲奉婴为主[3],母曰:"不可!自我为汝家妇,少见贫贱[4],一旦[5]富贵,不祥!不如以兵属人,事成,少受其利[6];不成,祸有所归[7]。"【注释】[1]陈婴:秦末人,陈涉叛逆后领兵寄托项梁,后归汉,封为堂邑侯。[2]乡党:乡里;家乡。[3]主:主座、领袖。[4]少见贫贱:年轻时候就贫贱。[5]一旦:一日之间。[6]少受其利:多少享受些利益。[7]祸有所归:祸患也有人承担,不会落到你的头上。【译文】陈婴是东阳县人,从小就把稳加强道德品行的教化,在乡里很有名望。秦代末年,天下大乱,东阳人想推戴陈婴做首领。陈母对陈婴说:"弗成!自从我做了你陈家的媳妇后,从年轻时起就碰着你家贫贱,一旦暴得富贵,不吉利。不如把军队交给别人。事成了,可以稍为得些好处;失落败了,灾害自有他人承担。"【评析】陈婴的母亲虽然出身贫贱,但是他为儿子阐发称王的利弊却是十分镇静和理智,难怪陈婴少修德行,著称乡党,这和其母贤明的教导有关,可见陈婴的母亲自身也非常有教化。
王昭君志不苟求【原文】汉元帝宫人[1]既多,乃令画工图之,欲有呼者[2],辄披图召之。个中常者,皆行货赂[3]。王明君[4]姿容甚丽,志不苟求[5],工遂毁为[6]其状。后匈奴来和,求美女于汉帝,帝以明君充行。既召,见而惜之,但名字已去,不欲中改[7],于是遂行。【注释】[1]汉元帝:即刘奭。宫人:宫女。[2]欲有呼者:想召见临幸。[3]货赂:贿赂。[4]王明君:即王昭君,名嫱,字昭君,西汉人,晋人因避讳晋文帝司马昭而改称明君。汉元帝时当选入宫中,后自请往匈奴和亲,促进了汉朝和匈奴的友好关系。[5]志不苟求:立志不苟且求饶。[6]毁为:作假、故意丑化。[7]中改:变动。【译文】既然元帝的宫女很多,于是就派画工去画下她们的样子容貌,想要召唤她们时,就翻看画像按图召见。宫女中容貌一样平常的人,都贿赂画工。王昭君边幅非常俏丽,不愿用不正当的手段去乞求,画工就丑化了她的边幅。后来匈奴来媾和,向汉元帝求赐美女,元帝便拿昭君当做皇族女嫁去。召见往后又很舍不得她,但是名字已经见告了匈奴,不想中途变动,于是昭君终于去了匈奴。【评析】"昭君出塞"的故事流芳百世,王昭君本人不但边幅出众,而且有着高尚的情操、不俗的志向。主要的是她在北方匈奴首领呼韩邪单于主动来汉朝对汉称臣、要乞降亲的主要关头挺身而出,年夜方应诏。她的下嫁同时也为汉朝和匈奴的和好作出了很大贡献。
赵飞燕诬谗班婕妤【原文】汉成帝幸赵飞燕[1],飞燕谗班婕妤祝诅[2],于是考问[3]。辞曰:"妾闻去世生有命,富贵在天。修善[4]尚不蒙福,为邪欲以何望[5]?若鬼神有知,不受邪佞之诉[6];若其无知,诉之何益?故不为也。"【注释】[1]幸:宠幸。赵飞燕:长安宫人,最初为阳阿公主家的歌伎,因体轻善舞而号"飞燕"。后来同妹妹一起入宫,成为汉成帝专宠。成帝去世后,又被哀帝尊为皇太后。平帝登基后将其废为庶人,自尽而亡。[2]班婕妤:雁门人,班彪的姑姑,深得成帝的宠爱,封为婕妤。后因赵飞燕诬陷而失落宠,退居东宫,曾作《团扇歌》以自伤。婕妤:为宫中女官的名字,位比上卿,秩比列侯。祝诅:祈告鬼神降祸于所恨之人。[3]考问:拷问。[4]修善:积善积德。[5]欲以何望:又有什么希望得到福祉。[6]诉:要求。【译文】汉成帝很宠爱赵飞燕,飞燕诬陷班婕妤祈求鬼神加祸于她,于是拷问班婕妤。班的供词说:"我听说去世生由命运来决定,富贵随天意去安排。做好事尚且不一定得福,起邪念又想得到什么呢?如果鬼神有知觉,就不会接管那种邪恶谄佞的祷告;如果鬼神没有知觉,向它祷告又有什么好处?以是我是不做这种事的。"【评析】班婕妤当时在后宫中的贤德是口碑载道的。她的文学成绩极高,当初汉成帝为她的美艳及风采所吸引。但是赵飞燕进宫后,用尽手段把汉成帝迷得神魂颠倒,尽信她的谗言。然而班婕妤却从容不迫地应对,末了汉成帝也以为她说得有理,又念在不久之前的恩爱之情,特加怜惜,不予深究。班婕妤是一个有见识、有德操的贤淑妇女,为免今后的是是非非,决定明哲保身,因而自请前往长信宫侍奉王太后。成帝批准了。
许氏救子【原文】许允为晋景王[1]所诛,学生走入告其妇。妇正在机中[2],神采不变,曰:"早知尔耳!"门人欲藏其儿,妇:"无豫[3]诸儿事。"后徙居墓所,景王遣钟会[4]看之,若才流及父,当收。儿以咨母,母曰:"汝等虽佳,才具[5]不多,率肚量胸襟与语[6],便无所忧;不须极哀,会止便止;又可少问朝事。"儿从之。会反[7],以状对,卒免。【注释】[1]晋景王:即司马师,司马懿之子,官至辅军大将军。[2]正在机中:正在织布机上织布。[3]无豫:不关。[4]钟会:即钟士季。[5]才具:才能。[6]率肚量胸襟与语:怎么想就怎么说。率,直接。[7]反:同"返"。【译文】许允被晋景王杀害了,他的学生跑进来见告他的妻子。他妻子正在织机上织布,听到,神采不变,说:"早就知道会这样的呀!"学生想把许允的儿子藏起来,许允妻子说:"不关孩子们的事。"后来百口迁到许允的墓地里住,景王派大将军府记室钟会去看他们,并嘱咐说,如果儿子的才能人品比得上他父亲,就该当逮捕他们。许允的儿子知道这些情形,去和母亲商量,母亲说:"你们虽然都不错,可是才能不大,可以怎么想就怎么和他谈,这样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也不必哀伤过度,钟会不哭了,你们就不哭。又可以稍为问及朝廷的事。"她儿子照母亲的嘱咐去做。钟会回去后,把情形回报景王,许允的儿子终于免祸。【评析】许允被杀,全体家里的支柱倒了,而且晋景王此时对许家肯定是恨之入骨了,他的家人们稍有不慎,便会满门被抄。但是许允的妻子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智,保住了子女的性命。她在关键时候头脑镇静而且心思严密,对时局把握很清楚,能够灵巧地应对。
王广正室比豪杰【原文】王公渊娶诸葛诞[1]女。入室,言语始交,王谓妇曰:"新妇神采卑下,殊不似公休!"妇曰:"大丈夫不能仿佛彦云[2],而令妇人比踪英杰[3]!"【注释】[1]王公渊:即王广,字公渊,三国时魏国人,有风姿才学,声名很高。诸葛诞:字公休,在曹魏担当御史中丞、尚书等职务。[2]仿佛:相像。彦云:即王凌,字彦云,王广的父亲。[3]比踪英杰:和英雄豪杰并驾齐驱。【译文】王公渊娶诸葛诞的女儿为妻,进入新居,夫妻刚交谈,王公渊就对妻子说:"新妇神态不崇高,很不像你父亲公休。"他妻子说:"大丈夫不能像你父亲彦云,却哀求妇人和英雄豪杰并驾齐驱!"【评析】这个女子确实聪明,不仅为自己挽回了面子,也没有给自己的父亲丢脸,奥妙的回答得到丈夫的认可。
王母教子【原文】王经[1]少贫苦,仕至二千石,母语之曰:"汝本寒家子,仕至二千石,此可以止乎!"经不能用。为尚书,助魏,不忠于晋,被收,涕泣辞母曰:"不从母敕[2],以至今日。"母都无戚[3]容,语之曰:"为子则孝,为臣则忠,有孝有忠,何负吾邪?"【注释】[1]王经:子彦伟,清河人。[2]敕:教诲。[3]戚:忧伤、悲戚。【译文】王经年少时家境贫苦,后来做官做到二千石的职位时,他母亲对他说:"你本来是贫寒人家的子弟,现在做到二千石这么大的官,这就可以止步了吧!"王经不能采纳母亲的见地。后来担当尚书,帮助魏朝,对晋司马氏不忠,被逮捕了。当时他流着泪辞别母亲说:"没有屈服母亲的教导,以至有本日!"他母亲一点愁容也没有,对他说:"做儿子就该当孝顺,做臣子就该当忠君;现在你有孝有忠,有什么对不起我呢!"【评析】母亲的劝告表现出了足够的慈爱和聪慧。可王经不听,事后,终于大祸临头了,连他的母亲也受到了牵连。这时候王经才开始后悔自己的缺点连累了母亲,但是他母亲却见告他为有这样忠孝两全的儿子而感到骄傲。此时王经母亲表现出来的肚量胸襟,让人非常冲动。
山涛之妻效负羁之妻【原文】山公[1]与嵇、阮一壁,契若金兰[2]。拙荆韩氏,觉公与二人异于常交,问公,公曰:"我当年[3]可以为友者,唯此二生耳!"妻曰:"负羁之妻亦亲不雅观狐、赵[4],意欲窥之,可乎?"异日,二人来,妻劝公止之宿,具酒肉。夜穿墉[5]以视之,达旦忘反。公入曰:"二人何如?"妻曰:"君才致[6]殊不如,正当以识度[7]相友耳。"公曰:"伊辈亦常以我度为胜。"【注释】[1]山公:即山涛。[2]金兰:语出《易·系辞上》:"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后来就用"金兰"指朋友同心同德、志同道合。[3]当年:此生;生平。[4]"负羁之妻亦亲不雅观狐、赵":典出《左传·僖公二十三年》。晋公子重耳带着狐偃、赵衰等人流亡国外时经由曹国,曹大夫僖负羁的妻子仔细不雅观察后,认为狐、赵等人均有赞助君王的才能,一定可以帮助重耳返回晋国执政。[5]墉:墙;墙壁。[6]才致:学问、情致。[7]识度:见识、度量。【译文】山涛和嵇康、阮籍见一次面,就情意相投。山涛的妻子韩氏,创造山涛和两人的交情不一般,就问山涛。山涛说:"我此生可以算作朋友的人,只有这两位师长西席罢了!"他妻子说:"僖负羁的妻子也曾亲自不雅观察过狐偃和赵衰,我心里也想偷偷不雅观察一下他们,行吗?"有一天,他们两人来了,山涛的妻子就劝山涛留他们住下来,并且准备好酒肉;到夜里,就在墙上挖个洞来不雅观察他们,看到天亮都忘了回去。山涛进来问道:"这两个怎么样?"他妻子说:"您才能、情趣根本比不上他们,只能靠见识、气度和他们结交罢了。"山涛说:"他们也常常认为我的气度优胜。"【评析】山涛是"竹林七贤"之一,要论才华,他和嵇康、阮籍等人比较,要稍逊一筹。但是和他们很要好。他的妻子就想见识一下这两个人到底怎么样,便相邀到家里盛情招待,找机会窥伺两人。乃至由于佩服嵇康、阮籍二人的才华而忘乎以是。末了忠言丈夫:"你的才华确实不及他们,但是凭你的气度能与之相交。"一个女子,能站在客不雅观的角度去评价丈夫的朋友,而且能做出细微的不雅观察和判断,解释她有见识,有气度,同时又能及时给丈夫提出中肯的建议,真是一位难得的贤妻。
王济嫁妹【原文】王浑[1]妻钟氏生女令淑,武子为妹求简美[2]对而未得,有兵家子,有俊才,欲以妹妻之,乃白[3]母,曰:"诚[4]是才者,其地可遗,然要令我见。"武子乃令兵家儿与群小杂处,使母惟中察之。既而母谓武子曰:"如此衣形者,是汝所拟者[5]非邪?"武子曰:"是也。"母曰:"此才足以拔萃;然地寒,不有长年,不得申其才用。不雅观其形骨[6],必不寿[7],不可与婚。"武子从之。兵儿数年果亡。【注释】[1]王浑:即武子王济的父亲。字玄冲,太原晋阳人,官至司徒。[2]武子:即王济。求简美:求娶佳偶。[3]白:说。[4]诚:的确,实在。[5]所拟者:所提到的人。[6]形骨:身形骨架。[7]寿:龟龄。【译文】王浑的妻子钟氏生了一个女儿,俊秀贤惠。儿子王济想给自己的妹妹找一个好丈夫,但是却没有找到。有个兵家子弟,才能卓越,王济就打算把妹妹许配给他。于是禀告母亲,母亲说:"倘若确实有才能,可以不论门第,但是必须得先让我看看。"于是王济就让这位少爷混在一群平民百姓中间,请母亲在帷帐里面不雅观察。过后,母亲对王济说:"穿着这种衣服,长得这种样子,便是你所提到的人,是吗?"王济说:"是的。"母亲说:"这人的才华确实出类拔萃,但是由于门第卑微,以是没有很长的韶光是无法发挥其才能的。我看他的体形、骨架,一定不龟龄,不能许配给他。"王济屈服了母亲的见地。几年往后,这个兵家子弟果真去世了。【评析】王母替女儿选亲,但是并没有计较对方的门第,显示了她的旷达、明道理。而其不雅观察后精辟的见地,又可看出王母处事的豁达以及爱女心切。
陶母退鱼责子【原文】陶公[1]少时,作鱼梁吏[2],尝以坩鲊[3]饷母。母封鲊付使,反[4]书责侃曰:"汝为吏,以官物见饷,非唯不益,乃增吾忧也。"【注释】[1]陶公:即陶侃。[2]鱼梁吏:掌管渔政的官吏。鱼梁,一种捕鱼的举动步伐,横截水流,留一缺口,让鱼随水流入竹篓。[3]坩(ɡān):一种陶制器皿。鲊(zhǎ):腌制的鱼。[4]反:同"返"。【译文】陶侃年轻时做监管鱼梁的小吏,曾经送过一罐腌鱼给母亲。他母亲把腌鱼封好交给来人带回去,并且回封信责备陶侃说:"你做官吏,拿公家的东西送给我,这不但没有好处,反而增加了我的忧虑。"【评析】本篇表现出了陶母正派的思想境界。
商女始知亡国恨【原文】桓宣武平蜀[1],以李势[2]妹为妾,甚有宠,常着斋后[3]。主[4]始不知,既闻,与数十婢拔白刃袭之。正值李梳头,发委藉地,肤色玉曜[5],不为动容。徐曰:"国破家亡,无心至此。今日若能见杀,乃是本怀。"主惭而退。【注释】[1]桓宣武:即桓温。平蜀:蜀,指成汉,晋十六国之一。晋惠帝时,李雄据蜀称帝,国号大成,成帝时李寿又改国号为汉,史称成汉,其辖境包括今四川全境、陕西南部及云贵北部。成汉传至李势,日益衰落,晋穆帝永和二年(公元[3][4][6]年),桓温率师西伐,次年春,灭掉成汉。[2]李势:字子人,巴氐族,十六国期间成汉的统治者。桓温伐蜀,他屈膝降服佩服后,被封为归义侯。[3]斋后:书房中。[4]主:公主,指桓温的妻子晋明帝女儿南康长公主。[5]曜:发出光辉。【译文】桓温平定了蜀地,娶李势的妹妹做妾,很宠爱她,总是把她安置在书斋后住。公主起初不知道,后来听说了,就带着几十个婢女提着刀趁她不备去杀她。到了那里,正遇见李氏在梳头,头发垂下来铺到地上,肤色像白玉一样光采照人,并没有由于公主到来而表情有变。她从容不迫地说道:"我国破家亡,并不宁愿到这里来;本日如果能被杀而去世,这倒是我的心愿。"公主很惭愧,就退出去了。【评析】公主拿着刀要去杀李势的妹妹,而她却非常沉着,一点也不惊骇,所表现出来的行为流露着一股不容陵犯的风采,让崇高的公主听到她的话后也以为很惭愧。这样的气度和风姿,如果不是发自内心的话,也无法表现出来。可见李氏确实有很深的内在涵养。
郗夫人洞悉人情【原文】王右军郗夫人谓二弟司空、中郎曰:"王家见二谢[1],倾筐倒庋[2];见汝辈来,平平尔。汝可无烦复往。"【注释】[1]王右军:即王羲之。二弟司空、中郎:即司空郗愔,北中郎将郗昙。二谢:即谢安、谢万。[2]庋(ɡuǐ):放器物的支架。【译文】右军将军王羲之妻子郗夫人对两个弟弟说:"王家见谢家兄弟来,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翻出来接待人家;见你们来,不过平平常常罢了。你们可以不必再去了。"【评析】郗夫人婆家对待自己的外家人轻视,郗夫人便见告两个弟弟让他们不要再来。表现出了郗夫人不卑微、不屈从的性情,以及骨子里所透露出来的那种刚强。
千古名媛谢道韫【原文】王凝之谢夫人[1]既往王氏,大薄[2]凝之。既还谢家,意大不说[3]。太傅[4]慰释曰:"王郎,逸少之子,人才亦不恶[5],汝何以恨乃尔?"答曰:"一门叔父,则有阿大、中郎[6];群从兄弟,则有封、胡、遏、末[7]。不虞天壤之中,乃有王郎!"【注释】[1]谢夫人:即谢道韫,谢安的侄女。[2]薄:轻视、看不起。[3]不说:不悦,不高兴。[4]太傅:即谢安。[5]不恶:不错,不坏。[6]阿大、中郎:指谢尚和谢万。或者说是指谢安和谢据。[7]封、胡、遏、末:指谢韶、谢朗、谢玄和谢渊。都是既有才华又有聪慧的人。【译文】王凝之妻子谢夫人到王家后,非常轻视凝之;回到谢家后,心里非常不高兴。太傅谢安安慰、开导她说:"王郎是逸少的儿子,人品和才学也不错,你为什么竟不满意到这个地步?"谢夫人回答说:"同一家的叔父里头,就有阿大、中郎这样的人物;同族兄弟,就有封、胡、遏、末这样的人物。没想到天地之间,竟有王郎这种人!"【评析】谢道韫高慢实足,家庭又是当时声名最盛的谢家,从小就耳濡目染,以是她的文学风骨也不一般。只管末了挑选了王羲之的儿子王凝之作夫婿,也达不到谢道韫对付夫婿的哀求标准。谢道韫能被后人称道不绝,也由于她才学出众,在文学史上是难得一见的奇才。
谢道韫慧语遏兄长【原文】王江州夫人[1]语谢遏曰:"汝何以都不复进[2]?为是尘务经心[3],天分有限?"【注释】[1]王江州夫人:即王凝之的夫人谢道韫。[2]都不复进:一贯都没有上进。[3]为是:难道是。尘务经心:被世俗所缠绕。【译文】江州刺史王凝之夫人问谢遏道:"你为什么一点也不再上进?是齐心专心把稳世俗杂务,还是资质有限?"【评析】谢道韫本身的教化已经很高,以是她眼力颇高,总是以为自己身边的人不足上进,担当了一个女强人的角色。
巾帼之风,各有才俊【原文】谢遏绝重其姊[1],张玄[2]常称其妹。欲以敌之[3]。有济尼[4]者,并游张、谢二家。人问其利害,答曰:"王夫人神色散朗,故有林下风气[5]。顾家妇[6]清心玉映,自是闺房之秀。"【注释】[1]其姊(zǐ):即谢道韫,下文"王夫人"也是指她。[2]张玄:即张玄张冠军,字祖希。[3]敌之:与之相反抗。[4]济尼:晋时的一个尼姑,平生不详。[5]林下风气:竹林绅士的风范。[6]顾家妇:张玄的妹妹嫁给顾氏,又称为顾家妇。【译文】谢遏非常推许自己的姐姐谢道韫,张玄常常夸奖自己的妹妹,想使她和谢遏姐姐并列。有个尼姑叫济尼,和张、谢两家都有交往,别人问她这两个人的高下。她回答说:"王夫人神态风度翩翩豁达,确实有隐士的风采和气度;顾家媳妇心地清纯,洁白光润,自然是妇女中的精良者。"【评析】以不同的风采来形容当时两位女子的出众,虽然并没有拿她们来比拟,但是也明明白白地让人知道各自的长处。同时也展露出了两位女子胜于凡人的神色风范和优雅之处,不自觉地表露出她们的才华、气度。
术解 第二十
荀勖善解音声【原文】荀勖[1]善解音声,时论谓之暗解[2]。遂调律吕[3],正雅乐[4]。每至正会,殿庭作乐。自调宫商,无不谐韵[5]。阮咸[6]妙赏,时谓神解[7]。每公会作乐,而心谓之不调。既无一言直[8]勖,意忌之,遂出阮为始平[9]太守。后有一田父耕于野,得周时玉尺,便是天下正尺。荀试以校己所治钟鼓、金石、丝竹[10],皆觉短一黍,于是伏阮神识。【注释】[1]荀勖(xù):魏晋时人,善解音律,曾掌管乐事。[2]暗解:心中自然领悟。[3]律吕:音律。古代用十二个长度不同的律管吹出十二个高度不同的标准音,以确定乐音的高低,叫做十二律。十二律分为阴阳两类,奇数六律为阳律,也叫六律,偶数六律为阴律,称为六吕,合称为律吕。[4]雅乐:用于郊庙朝会等隆重场合的正乐。[5]谐韵:音律和谐。[6]阮咸:字仲容,阮籍的侄子,"竹林七贤"之一,和阮籍并称大小阮,曾任散骑侍郎、始平太守。[7]神解:神妙的理解。[8]直:这里表示"认为……精确"。[9]始平:郡名,治所在槐里(今陕西兴平东南)。[10]钟鼓、金石、丝竹:泛指各种乐器。【译文】荀勖长于辨别乐音正误,当时的舆论认为他是暗解。他于是调度音律,校正雅乐。每到正月月朔举行朝贺礼时,殿堂上演奏音乐,他亲自调度五音,无不和谐。阮咸对音乐有很高的欣赏能力,当时的舆论认为他是神解。每逢官府集会奏乐,贰心里都认为不折衷。他虽不提一点见地来纠正荀勖,但荀勖心里顾忌他,终于调他出京任始平太守。后来有一个农人在地里干活,得到周代一把玉尺,这便是国家的标准尺。荀勖试着用它来校正自己所调试的各种乐器的律管,都较标准尺短了一粒米的长度,于是才佩服阮咸识见高超。【评析】荀勖对自己的音乐天赋向来都很自傲,而且别人也都以为他对付音乐的把握是很精准的,唯独阮咸总是不对他作出肯定的评价,以为还不足好。由于荀勖记恨他,于是便把他调离了京都。末了当荀勖无意中创造了衡量的标尺,才创造自己确实不足精准,于是便对阮咸的乐感感到佩服。
江湖术语应羊祜【原文】人有相羊祜[1]父墓,后应出受命君[2]。祜恶其言,遂掘断墓后,以坏其势[3]。相者立视之曰:"犹应出折臂三公[4]。"俄而祜坠马折臂。位果年夜公[5]。【注释】[1]相:看风水、堪舆。羊祜:即羊叔子,晋泰山平阳(今山东新泰)人,立身清廉,德才并高,深得时人敬仰。曾任尚书左仆射、征南大将军等职,去世后追赠太傅。[2]受命君:接管定命统治天下的君主。[3]势:风水之势、气脉之属。[4]三公:魏晋以太尉、司徒、司空为三公。[5]"位果"句:羊祜去世后追赠太傅,太傅和太宰、太保均为上公。三公、上公,加上大司马、大将军,合称"八公"。【译文】有个会看风水的人看了羊祜父亲的宅兆,说后代该出真命天子。羊祜厌恶他的话,就把坟后挖断,以便毁坏坟山的气脉。看风水的人立时又去看,说道:"还要出个断臂的三公。"不久羊祜从马背上跌下来,摔断了手臂,后来果真升到公的官位。【评析】江湖术士的话说得堂而皇之,但是羊祜根本就不信这一套,再加上他说的话也让人难以置信,于是这让羊祜很是反感。只是没想到不久之后居然真的应验了,这估计该让羊祜为之惊叹了。
王济解垫渡河【原文】王武子[1]善解马性。尝乘一马,着连钱障泥[2]。前有水,终日[3]不肯渡。王云:"此必是惜障泥。"使人解去,便径渡。【注释】[1]武子:即王济。[2]连钱:本来指马毛斑驳像钱纹,这里指一种花饰。障泥:放在马鞍下的垫子,两旁下垂可以遮挡泥土。[3]终日:良久。【译文】王武子长于理解马的脾性。他曾经骑马外出,马背上盖着连钱花纹的垫子,碰到前面有条河,马一贯不肯渡过去。王武子说:"这一定是马舍不得弄坏垫子。"就叫人解下垫子,马就径直渡过去了。【评析】由于喜好骑马,自然也喜好马,王济便也尽心去研究关于马的一些生活习气和爱好,以是很快知道了马不肯渡水的缘故原由。正所谓熟能生巧,逐步积累下来便可精通,成为专家。
明帝乔装不雅观风水【原文】晋明帝解占冢宅[1],闻郭璞为人葬,帝微服往看,因问主人:"何以葬龙角?此法当灭族!"主人曰:"郭云:‘此葬龙耳,不出三年,当致天子。’"帝问:"为[2]是出天子邪?"答曰:"非出天子,能致[3]天子问耳。"【注释】[1]解占冢(zhǒnɡ)宅:对付风水堪舆的事情懂得很多。解:能愿动词,能,会。[2]为:通"解",能,会。[3]致:招引来。【译文】晋明帝会按风水选择坟地和宅基地。他听说郭璞为别人找了一块坟地,就换上燕服去察看,又问墓地主人:"为什么葬在龙角上?这种葬法将会灭族的!"主人说:"郭璞说过,这是葬在龙耳上,不出三年,就会引来天子。"明帝问:"是引来天子,还是出个天子呢?"主人回答说:"不是出个天子,是能引得天子来问呀。"【评析】郭璞在魏晋期间就因会看风水而有名,并且人们对他所看的风水已经到了笃信不疑的程度。当时就连稍懂风水之事的晋明帝一听说郭璞要给人看风水选墓地也连忙化了装去不雅观看。然而却见到郭璞给人看的风水是一种大凶的预兆,晋明帝禁不住迷惑地问主人为什么这样葬。主人见告他,由于郭璞师长西席说这样的葬法会招致天子的到来。可见郭璞在当时的影响有多大。明帝的到来也验证了郭璞确实具有这样的能力。
王导卜卦【原文】王丞相[1]令郭璞试作一卦,卦成,郭意色甚恶,云:"公有震厄[2]!"王问:"有可消伏理不[3]?"郭曰:"命驾西出数里。得一柏树,截断如公长,置床上常寝处,灾可消矣。"王从其语。数日中。果震柏粉碎,子弟皆称庆。大将军云:"君乃复委罪[4]于树木。"【注释】[1]王丞相:即王导。[2]震厄(è):雷击的灾害。[3]消伏:肃清。"不"同"否"。[4]委罪:转嫁罪过、推让差错。【译文】丞相王导叫郭璞试着占一卦,卦象得出来了,郭璞的心情和神色都很不好,说:"您有遭雷击的灾害。"王导问:"有没有办法可以肃清灾害?"郭璞说:"坐车往西走几里地,那里有一棵柏树,截下一段和您一样高的树干,放在床上常常睡的那个位置,灾害就可以肃清了。"王导照他说的去做。过了几天,雷电果真把柏木击得粉碎,子侄们都表示庆贺。大将军王敦对郭璞说:"您竟然能把罪过推给树木!"【评析】丞相王导对郭璞的玄术颇感兴趣,于是就请郭璞给他算卦,郭璞把王导的雷震之灾转嫁到了一节柏树上,把柏树击得粉碎。郭璞精通易玄,之以是被后人奉为风水史上的鼻祖,被称为堪舆的祖师爷之一,这些也算是实至名归。事后王导的行为也遭到了性情豪迈的王敦的戏谑。
郗愔痴道吞符篆【原文】郗愔信道甚精勤[1],常患腹内恶,诸医不可疗。闻于法开[2]有名,往迎之。既来便脉,云:"君侯[3]所患,正是精进[4]太过所致耳。"合一剂汤[5]与之,一服即大下[6]。去数段许纸如拳大;剖看,乃先所服符[7]也。【注释】[1]郗愔信道甚精勤:郗愔信奉天师道,曾经绝谷十余年,认为喝符水可以健身治病。[2]于法开:晋时高僧,精通佛法,善于医术。[3]君侯:对列侯和尊贵者的敬称。[4]精进:佛教用语,这里指专心天真念、上进不懈怠。[5]合:配制。汤:指中药汤剂。[6]大下:大泻、泻得厉害。[7]符:也叫符策,羽士写在纸上用以驱邪治病的神秘符号,用水服下,听说可以祛病延年。【译文】郗愔信奉天师道,非常虔诚。他常常肚子疼,很多年夜夫都治疗不好。听说于法开有名气,就去接他来。于法开来了就切脉,切完脉说:"君侯害的病,正好是过分虔诚所引起的呀。"就配了一付汤药给郗愔。一服药就大泻,泻下几堆像拳头那么大的纸团;剖开一看,原来是先前所吃下的符。【评析】郗愔痴迷天师道,有病的时候也不去表面就医,而是服用那些请来的羽士们画的符篆,终于引致了大问题,于法开便讥笑他:"这都是由于你太过于虔诚了才导致的。"结果吃了于法开的泻药,泻出来的全是以前吃进去的那些符篆。
巧艺 第二十一
客人弹棋胜文帝【原文】弹棋[1]始自魏宫内,用嫁奁戏。文帝于此戏特妙[2],用手巾角拂之[3],无不中。有客自云能。帝使为之。客着葛巾[4]角,低头拂棋,妙逾于帝。【注释】[1]弹棋:一种棋类游戏,赌输赢。两人对局,在棋盘上放黑白子各十二颗,用手指或他物弹动棋子撞击对方棋子并攻破对方棋门为胜利。这种游戏起源于西汉,东汉逐渐失落传,建安时宫女模拟弹棋,用金钗、玉梳在装扮的镜匣上游戏,其后渐又盛行。因此,这里说弹棋始自魏宫内,并不准确。[2]文帝:即魏文帝曹丕。妙:善于。[3]巾角拂之:用手巾的一角把棋子扫起来。[4]着:头戴。葛巾:葛布头巾。【译文】弹棋是从魏代后宫开始涌现的,用装扮的镜匣来游戏。魏文帝对这种游戏特殊精通,能用手巾角去弹起棋子,没有弹不中的。有位客人自称能这样做,文帝就叫他试一试。客人戴着葛巾,就低着头用葛巾角去拨动棋子,比文帝做得更妙。【评析】据史籍记载,大概在西汉的时候就有弹棋的游戏,而到了魏晋朝代则更为盛行。这个故事解释了,当时玩这个游戏的人技艺已经很闇练了,乃至到了收放自若的地步。
文帝撑木陵云台【原文】陵云台[1]楼不雅观风雅。先称平众木轻重。然后造构,乃无锱铢相负揭[2]。台虽嵬峨,常随风摇动。而终无倾倒之理。魏明帝[3]登台,惧其势危,别以大材扶持之。楼即颓坏。论者谓轻重力偏故也。【注释】[1]陵云台:楼台名,在今洛阳东,魏文帝时建造,高五丈,方四丈。[2]锱(zī)铢(zhū):古时候的重量单位,六铢为一锱,四锱为一两。比喻非常轻。负揭:秤杆的上翘与下垂。即欠负、高举、差别的意思。[3]魏明帝:即曹魏明帝曹叡。【译文】陵云台楼台风雅,建造之前先称过所有木材的轻重,使四面所用木材的重量相等,然后才筑台,因此四面重量不差分毫。楼台虽然嵬峨,常随风摇摆,可是始终不可能倒塌。魏明帝登上陵云台,害怕它情形危险,其余用大木头支撑着它,楼台随即就倒塌了。舆论认为这是重心倾向一边的缘故。【评析】陵云台的设计精妙,已经充分显示出当时人们高超的建筑水平,只是魏明帝对这方面并不理解,只是凭个人爱好,以为危险便加木桩去支撑,末了还是导致了陵云台重力失落衡而倾斜。
韦诞题匾染白头【原文】韦仲将能书[1]。魏明帝[2]起殿,欲安榜[3],使仲将登梯题之。既下,头鬓皓然[4],因敕儿孙勿复学书。【注释】[1]韦仲将:即韦诞,字仲将,三国时魏国京兆杜陵人,文采非凡,善于楷书大字,官至光禄大夫。能书:善于书法。[2]魏明帝:即曹魏明帝曹睿。[3]榜:匾额。[4]皓然:洁白的样子。【译文】韦仲将善于书法。魏明帝建筑宫殿,想挂个匾,就派仲将登上梯子去题匾。下来后,鬓发全白了。因此便告诫子孙不要再学习书法。【评析】明帝因建造一个宫殿想要挂个匾额上去,就想到了善于书法的韦诞,但这个时候宫殿已经建得很高了,以是只能让他爬梯子上去题匾,下来后两鬓都白了。想必那个高度也不是一样平常人所能承受的,但是鉴于皇命难为,韦诞还是被迫上去了。于是他就告诫他的子孙们,往后不要再学习书法了。
钟会仿书骗剑【原文】钟会是荀济北从舅[1],二人情好不协[2]。荀有宝剑,可直百万,常在母钟夫人许。会善书。学荀手迹,作书与母取剑,仍[3]窃去不还。苟勖知是钟而无由得也,思以是报之。后钟兄弟以千万起一宅。始成,甚精丽,未得移住。荀极善画,乃潜往画钟门堂,作太傅[4]形象,衣冠式样如平生。二钟入门,便大感恸[5],宅遂空废。【注释】[1]钟会:钟繇的儿子。荀济北:即荀勖。从舅:指母亲的叔伯兄弟。[2]情好不协:感情反面。[3]仍:于是。[4]太傅:即钟繇。曹魏太傅,钟会之父。这个时候钟繇已经去世了。[5]感恸(tònɡ):感伤悲痛。【译文】钟会是济北公荀勖的叔伯舅父,两情面感反面。荀勖有一把宝剑,约值一百万,常常放在他母亲钟夫人那里。钟会善于书法,就模拟荀勖字迹,写了一封信给他母亲要宝剑,于是就偷去不还回来。荀勖知道是钟会干的事,可是没有办法要回来,就想法报复他。后来钟家兄弟花了一千万建筑一所住宅,刚落成,非常精美,还没有搬进去住。荀勖很善于绘画,就偷偷地到钟会的新居去,画上钟繇的像,衣帽、容貌都和生前千篇一律。钟毓和钟会兄弟进门瞥见,就大为感伤哀痛,不敢住进去,屋子于是闲置不用。【评析】钟会早就觊觎堂舅荀勖那把代价连城的宝剑,由于他善于书法,于是便假造书信从荀勖的母亲那骗取了宝剑。荀勖为了报复钟会,也在钟氏兄弟刚建造好的豪宅上面画上了钟会父亲的画像,让他们不忍心住进这幢豪宅。这个故事讲的是他们之间的恶作剧,但是也表现了两人在书法和绘画方面的成绩。
戴逵求学范宣【原文】戴安道就范宣[1]学,视范所为,范读书亦读书,范抄书亦抄书。唯独好画,范以为无用,不宜劳思于此。戴乃画《南都赋》图[2],范看毕咨嗟[3]。甚以为有益,始重画。【注释】[1]戴安道:即戴逵,字安道。范宣:字宣子,晋人,精通儒籍,被召为太学博士、散骑郎,推辞不就。居家贫俭,以讲诵为业。[2]《南都赋》:东汉张衡所作的记述汉朝南都盛况的一篇赋。南都,即南阳郡,治所在宛县(今河南南阳),是汉光武帝刘秀成长的地方,又在汉朝京都洛阳之南,以是称为南都。[3]咨嗟(jiē):太息、讴歌。【译文】戴安道登门向范宣学习,处处模拟范宣的做法,范宣读书,他也读书,范宣抄书,他也抄书。唯独喜好绘画,范宣认为没有用处,不应该在这方面费心操心。戴安道于是画了《南都赋》图,范宣看了,惊叹不已,认为很有好处,这才重视绘画。【评析】范宣是戴逵学习的榜样,事事都以他为标准,但是对付绘画的理解就不如戴逵。善于字画的戴逵根据张衡的名作《南都赋》,画成了《南都赋》的图,令范宣惊叹不已,于是改变了对绘画的意见,并重视起来。
顾恺之画裴添须【原文】顾长康画裴叔则[1],颊上益[2]三毛。人问其故,顾曰:"裴楷俊朗有识具[3],正此是其识具。"看画者寻之,定[4]觉益三毛如有神明,殊胜未安时[5]。顾恺之【注释】[1]顾长康:即顾恺之。裴叔则:即裴楷。[2]益:多画了。[3]识具:见识与才能。[4]定:的确。[5]未安时:没画时。【译文】顾长康给裴叔则画像,脸颊上多画了三根胡子。有人问他是什么缘故原由,顾长康说:"裴楷俊逸豁达,很有才识,这正好是表现他的才识。"看画的人寻味起画像来,确实以为增加了三根胡子才更有气韵,远远赛过还没有添上的时候。【评析】顾恺之画画有着自己的体会和意念,由眼到心,由心里想出来则画像自然更加真切。
轻云蔽日巧点睛【原文】顾长康好写[1]起人形。欲图殷荆州[2]。殷曰:"我形恶[3],不烦耳。"顾曰:"明府正为眼尔[4]。但明点童子[5],飞白[6]拂其上,使如轻云之蔽日。"【注释】[1]顾长康:即顾恺之。写:图画。[2]殷荆州:即殷仲堪。[3]形恶:长得不好。殷仲堪有一只眼睛失落明,以是不愿意被画。[4]"明府"句:殷仲堪瞎了一只眼,因此不愿意画像。[5]童子:同"瞳子",瞳仁。[6]飞白:中国字画的一种笔法,枯笔中露出丝丝白地。【译文】顾长康喜好人物写生。他想画荆州刺史殷仲堪,仲堪说:"我的容貌不好看,不麻烦你了。"顾长康说:"明府只是由于眼睛罢了。只要明显地点出瞳仁,用飞白笔法轻轻掠过上面,让它像一抹轻云遮住太阳一样,这不很好吗?"【评析】当年为了给父亲治病,殷仲堪爱慕研究医术,由于欠妥心把药弄到眼睛里,结果瞎了一只眼睛。正因如此,他认为自己边幅丑陋不堪,而不愿意让顾恺之画像,而顾恺之则用奥妙的画法粉饰了殷仲堪的缺陷。解释当时顾恺之的绘画艺术已经能从写实到写意了,解释他的技艺已经进入了一定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