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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回外家时,在村落北的漫野地里看到了一座“新”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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坟不是新起的,印象里,那里一贯有座坟。
之以是说它是座新坟,一是由于它的东南方向站着一架尚新的花圈,二是由于坟上的泥土看起来彷佛还没有干透。

显然,它是几天前被扒开后,又重新堆起来的。
也便是说,坟里又躺进去了一个人。

果不其然,回到家跟母亲提及此事,她面带伤感地说,前阵子,村落东头的吴大奶奶走了。

听到这个,我的第一感想熏染是释然。
由于村落里人都知道,吴大奶奶已经瞎着眼在病床上躺了大半年了,她这一走,也算是彻底解脱了。

吴大奶奶是村落里为数不多的老绝户,她和老伴生平育有四个孩子,个中三个短命,一个嫁出去后,刚过而立之年便猝然离世。
晚年,老两口相依为命,守着村落北头的那三亩薄田,过活着苦兮兮的日子。

吴大奶奶这一辈子是真的凄苦!
二十岁那年,家里为了能够给哥哥娶上媳妇,把她嫁到了我们村落里的吴家(两家是换亲)。

当时,吴家的日子穷得叮当响,除了两间勉强能住人的土坯屋子,再没有别的看得起眼的东西。
而且,吴大爷爷那会儿的岁数也不算小了,该当有二十七八。

只管心头一百个不肯意,但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面前,她没有过多的言语,坐着迎亲的地排车含着泪来到了我们村落。

这一住,便是六十多年。
期间,经历了各类难以言说的酸楚,不到古稀之年,她已是满头白发。

听村落里老人说,吴大奶奶的第一个孩子,在襁褓里没撑过满月,就饿去世了,乃至连名字都没有定下来。
那是1959年,北方的偏僻乡下发生这样的事,在当时算不上什么新闻。

听说,吴大爷爷探着孩子没了呼吸,没和吴大奶奶商量,便连夜把孩子丢进了村落南大河边上的一个龙沟子里。
第二天,人照常去生产队里上工,跟啥事没发生一样。

吴大奶奶知道孩子被扔了之后,没哭没闹,只是在家里郁郁寡欢地躺了几天。
几天后,没用吴大爷爷开解,便强撑着去上工了。
今后的日子里,两人再没有提过一次这个孩子,彷佛他从来没来过这个世上一样。

两年后,吴大奶奶生下来第二个孩子,也是个男孩。
天不垂怜,这个孩子活到三岁,发了一场高烧,由于救治不及时,丢了性命。

当时吴大奶奶抱着孩子哭得昏天暗地,若不是周围的街坊拉着,她早就抱着孩子凉透的身子投了井。

三天之后,吴大爷爷和她商量,给孩子裹了一层破席子,葬在了村落南的一处树行子里。
之后的几个月里,吴大奶奶一贯病恹恹的,不去出工,家务不干,就闲坐在家里确当院子里发呆。

吴大爷爷以为这样不是办法,先是哄后是骂,有次他酸的臭的一顿狂骂,吴大奶奶溘然眼睛一亮,精神又回来了。
从此,她该干嘛干嘛,和正凡人无异。

三年之后,吴大奶奶生下了第三胎,也是个儿子。
这次,两口子的心全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孩子的一举一动都扼守得很牢,恐怕出了什么意外。

也是这孩子命中有此一劫。
有次,孩子出门去追家里跑出去的一头羊,不知道咋回事,就滑进西侧的一个大水坑里了。
等被捞上来时,人早就没了气。

知道这个后,吴大奶奶当场背过气去,若不是及时请来了村落里的赤脚年夜夫,说不准她人也随着孩子走了。

吴大爷爷,一个半辈子没掉过一滴眼泪的庄稼男人,望着躺着床板上那个眼看就要十周岁的孩子,也暗自垂泪。

听说,那天他本来是打算自己出门去撵那头羊的,孩子吵着要去,他以为孩子也不小了,做这点儿事该当问题不大,便顾自忙手上别的事情去了。

没想到,这小小的轻忽,竟将孩子推上了不归路。
吴大爷爷自责、仇恨,越想心中越懊恼,乃至一记又一记地狂扇自己耳光,旁人拦都拦不住。

族内的婶子大娘们寸步不离地守着两口子,苦口婆心地劝解了三天三夜,两人才逐渐缓过神来。

小儿子虽然走了,但家里还不算全然没有希望,他们的第四个孩子,一个天生体弱但却无比伶俐的闺女,给他们至暗的人生,残留下些许的光亮和奔头。

那会儿,吴大奶奶已经三十六岁,吴大爷爷四十四岁了,两人决定,不再生产了,全心全力把这个小闺女抚养成人。

老天还是眷顾这个家庭的,期间,小闺女虽然生了几次大病,但每次都能化险为夷,二十二岁那年,在媒人的先容下,嫁到了隔壁的刘庄。

或许是从小体弱多病的缘故原由,嫁过去后,她七八年都没有怀上孩子。
刚到而立之年,没有任何征兆地,一次半夜睡着后便再也没能醒来。

半子哭哭啼啼地上门来报知两口子这一噩耗时,吴大奶奶没哭,吴大爷爷却承受不住了,当即蹲下身子缩在墙角哭成了泪人。
那呜咽的声音,闻之令人落泪。

由于闺女没在婆家生下一儿半女的,下葬后,半子便与吴家断了来往。
第二年,半子续了弦,日子过得如何,老两口从未打听过,好也罢不好也罢,已经再与他们没有半点瓜葛了。

都说老来泪多,此话不假。
进入古稀之年后,吴大爷爷常常会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抹泪,贰心里愁苦得很,大概是为了消愁,他开始吸烟,一锅又一锅地抽,到哪儿去嘴里都是叼着那根烟枪。

为了贴补吴大爷爷的烟叶钱,虽已至花甲之年,吴大奶奶依旧没有丢下手里纳鞋的活计。
吴大爷爷蜷在门楼下闷不作声地吸烟时,她就默默地陪在一旁,一针一线地纳着鞋底,每做好一双,就用棉线穿在一起,逢集的日子,蹬着三轮车去卖掉,然后换成烟叶以及粮油米面。

多年的劳苦,让吴大奶奶不到古稀之年,就已是满头白发。
有次薄暮时分,看到她一个人推着三轮车走在村落北的土路上,我的心头猛然一惊,真的不敢想象,她已经苍老成那副样子——脊背深弓,行动缓慢,和她打呼唤,她两眼涣散,言语暗昧不清,觉得全体人已近行将就木。

七十五岁那年,吴大爷爷突感身子不适,侄子拉着他去县里求医,检讨出是患了肺癌。
知道结果确当天,吴大爷爷就毅然回了家。

村落里人问他咋不住院看看,吴大爷爷边往烟锅里塞烟叶边苦涩一笑,“有那钱,还不如去集上喝碗油茶,打那个水漂干嘛!

众人不语。
那些年,知道自己罹患重症,回家默默等着大限之日的老人,又何止吴大爷爷一人。

吴大爷爷在家里苦熬了一年多,终极带着一身枯骨走了。
走之前,他卖掉家里的两大缸粮食,让侄子帮着置办了两副桐木棺材,一副是他自己的,一副留给了老伴。

下葬之后,吴大奶奶一个人守着那两间土坯屋子默默地生活着。
前两年,由于眼睛害了病,她不舍得去医院医治,越来越看不清,后来就完备瞎了。

族里的侄子,遵照吴大爷爷的遗嘱,一贯侍奉在吴大奶奶的身旁。
有次侄子出门办事,吴大奶奶独自去茅厕,一不留神绊倒在地,被创造时,人已经不会说话了。
在医院里抢救了几天,命是救回来了,可从此下半身再也不听使唤。

出院回家后,吴大奶奶的精神状态一贯不怎么好,床上躺了大半年,就在一个深夜里无声无息地走了。
听说,这期间,她没少受侄媳妇的冷言冷语,个中酸楚,想想就让人难熬痛苦。

吴大奶奶的丧事,侄子没给她操办,人被拉到火葬场焚化后,挑了一个最便宜的骨灰盒,往早就准备好的桐木棺材里一放,请了几位杠夫一抬,白鞭炮一点,丧事就这么完事了。

听说,当晚在家里请那几位杠夫吃酒时,侄子曾举着羽觞说,等老太太的五七过了,他就打算用推土机将那两间老屋子给扒掉,上面盖上两层楼房,给自家的小儿子当婚房用。

听他话里的意思,推土机早就联系好了,彷佛,水泥班子也已经谈妥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或许,吴大奶奶的去世讯,便是他一贯在等的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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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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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白雪(笔名),80后,山东曲阜人,现居合肥,一个比较念旧、喜好写作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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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绪学院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