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设想,古罗马的角斗场须要重修,庞贝古城须要重修,柬埔寨的吴哥窟须要重修,玛雅文化遗址须要重修。这就像不能设想,远年的古铜器须要抛光,出土的断戟须要镀镍,宋版图书须要上塑、马王堆的汉代老太须要植皮丰胸、重施盛饰。只要历史不阻断,韶光不倒退,统统都会朽迈。老就老了吧,安详地交给天下一副慈祥美。假饰天真是最残酷的自我糟践。没有皱纹的祖母是恐怖的,没有白发的老者是让人遗憾的;没有废墟的人生太累了,没有废墟的大地太挤了,粉饰废墟的举动太伪诈了。
还历史以真实,还生命以过程。——这便是人类的大明智。当然,并非所有的废墟都值得留存,否则地球将会伤痕斑斑。废墟是古代派住当代的使节,经由历史的挑剔和筛选。废墟是祖辈曾经发动过的壮举,会聚着当时的力量和精粹。废墟是一个磁场,一极古代,一极当代,心灵的罗盘在这里感应强烈。失落去了磁力就失落去了废墟的生命,它很快就会被人们淘汰。
(二)有所敬畏
周国平
在这个天下上,有的人信神,有的人不信,由此而区分为有神论者和无神论者、宗教徒和俗人。不过,这个区分并非很主要。还有一个比这主要得多的区分,便是有的人相信神圣,有的人不相信,人由此而分出了高尚和卑鄙。
一个人可以不信神,但不可以不相信神圣。是否相信上帝、佛、真主或别的什么主宰宇宙的神秘力量,每每取决于个人所从属的民族传统、文化背景和个人的分外经历,乃至取决于个人的某种神秘体验,这是勉强不得的。一个没有这些宗教崇奉的人,仍旧可能是一个善良的人。然而,倘若不相信人间间有任何神圣代价,童言无忌,为所欲为,这样的人就与禽兽无异了。
相信神圣的人有所敬畏。在他的心目中,总有一些东西属于做人的根本,是轻渎不得的。他并不是害怕受随处分,而是不肯损失基本的人格。不论他对人生若何充满着欲求,他始终明白,一旦人格扫地,他在自己面前竟也失落去了做人的自傲和肃静,那么,统统欲求的知足都不能挽救他的人生的彻底失落败。
相反,那种不知敬畏的人是从不在人格上反省自己的。如果说“知耻近乎勇”,那么,这种人由于不知耻便显出一种卑怯的放荡。只要不受惩罚,他敢于践踏任何美好的东西,包括爱情、友情、名誉,而且内心没有丝毫不安。这样的人只管有再多的艳遇,也没有能力真正爱一回;结交再多的哥们,也体味不了友情的纯洁;获取再多的名声,也不知什么是光荣。不相信神圣的人,必被世上统统神圣的事物所抛弃。
(三)上帝只节制一半罗秋菊
自从你生下来的那一霎时起,你就注定要回去。这中间的弯曲磨难、顺畅欢快便是你的命运。命运总是与你一同存在,时时刻刻。不要敬畏它的神秘,虽然有时它深不可测;不要畏惧它的无常,虽然有时它来去无踪。
不要由于命运的怪诞而俯首听命于它,听凭它的摆布。等你年迈的时候,回顾往事,就会发觉,命运有一半在你手里,只有另一半才在上帝的手里。你生平的全部就在于:利用你手里所拥有的去获取上帝所节制的。
你的努力越超常,你手里节制的那一半就越弘大,你得到的就越丰硕。在你彻底绝望的时候,别忘了自己拥有一半的命运;在你得意忘形的时候,别忘了上帝手里还有一半的命运。你生平的努力便是:用你自己的一半去获取上帝手中的一半。这便是命运的生平;这便是生平的命运。
(四)心灵的轻松
刘湛秋
生命是一个人自己的不可转让的专利。
生命的过程,便是韶光消费的过程。在韶光面前,最伟大的人也无逆转之力;我们无法买进,也无法售出;我们只有选择、利用。
因此,珍惜生命,便是珍惜韶光,便是最佳地利用韶光。由于我这种意识的强烈萌生,我越来越吝啬地消费我自己。
我试图选择一种轻松的生活办法,因此我提倡并创作轻诗歌。我所说的轻并非纯粹的游戏人生和享乐,而是追求心灵的轻松和自由,过自我宽松的日子。而这种觉得会导致行为的选择更富有人性和洒脱。一个人自己活得很累,会使你周围的人和社会也感到很累。如果说,我能有益于他人和群体,便是由于我能开释出这种轻松的气息,使别人和我有缘相聚(无论多么短暂)都能感到快乐。
只有轻松才能使人不虚此生,才能使全体天下变得和谐。以恶是治不了恶的。
对付我们这群黄地皮的子孙来说,古老的文明、漫长的历史已使我们背负够重的了,繁芜的现实和人际关系使我们体验够累的了。
我乐意以轻对重,以轻对累。对我自己,无论处于佳境还是不幸,我都能探求到自我轻松,既不受名利之累,也不为劣境所苦。对周围群体,当我涌如今他们面前,能带给他们所须要的轻松,从而增长或缓解他们生活中的喜悦和痛楚。
当然,这也是我在非常局促天地里的一个欲望,为社会、世俗所囿的我,深知——
追求一种轻松的生活办法,在某些时候和某些方面,大概会付出沉重的代价。
(五)惦记徐聪慧
常常会无端地惦记一些人。
想起一些人时,总觉得自己的生命是切成一段段的,每一段都和一些人联在一起。没有这些人,生命彷佛也就苍白贫乏,没有着落。但也不单是朋友,一些不是朋友而不得不与他们发生联系的人,乃至一些痛恨的人,也常常要想起他们,以是,生命便可以分解成这样:一些被你所爱的人分去了;一些被你恨的人分去了;一些被你无所谓爱或恨的人分去了。你的生命被这三种人分解去了。你在漫长的岁月里惦记他们,因此你以为自己的生命实在而丰足。
幽幽的惦记不为人知,带着往昔的感情色彩,或爱或恨或浓或淡或长或短。当你惦记着一个人时,便以为在极深极深的心底,有一些莫名的颤动,若隐若现,欲升还沉,你想牢牢地捉住他们,但他们稍纵即逝。
当你惦记滑过你生命的那些人时,所有的爱憎都蒙上一层淡淡的晕光。透过晕光,你再看他们,爱和憎都化做一种体验生命的深广的欣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