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师友,大家晚上好!

散文种类繁多,要回答若何写好散文,不啻老虎吃天。
但个中有三个方面的要素——立意、构造和措辞,是其最基本的东西。
而且,这三个要素,不仅对作文主要,对诗歌创作同样也很主要。
我们评价一首诗歌,衡量其利害,每每也把这三个要素作为切入点:看看立意是深是浅,看看构造巧不奥妙、严不严谨,看看措辞是否蕴藉、是否精当,是否富于传染力。
当然,诗歌还要看意境美不美、意象利用是否鲜活生动,音韵是否妥善等等,哀求更高一些。
以是,自古以来,诗歌是最具文学性的,在古代文学品类中,它排在第一位。
如今走上末路并不奇怪,正如有人所说,到了唐代,好诗已然写尽。
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宋元明清,没有一代诗歌在整体上能超越唐代。

散文六要素有哪些_想要写好散文这三个方面的要素是最基本的器械 商务邮件范文

下面,就向大家报告一下个人学习散文写作的体会,从立意、构造和措辞三个方面来谈。

一、文章的立意

以散文创作来说,所描写的工具,最常见的,是景、人、物、事。
例如有人写景,春天便是草绿了,树萌芽了,开出花来;秋日便是叶落了,花萎了,小毛道旁落满了白霜;冬天无非雪落平川,雪压松枝——到了什么时令,他便如此这般一番描摹,今年如此,明年如此,年年如此。
我们说,这样的文章真的不过如此。
为什么?由于那都是些应景之作,文章没有自己的灵魂。
没有灵魂的文章,哪怕词华再华美,描摹再生动,也不过便是一堆无骨的“皮肉”。
大家都熟知柳宗元的《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这是写景吗?当然是。
但“统统景语皆情语”,这四句,句句有景,句句含情,他将自己的孤寂贫乏乃至绝望,都寓于这些描摹之中了。
元稹有一首《行宫》:“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
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
”前两句写景物,后两句写人物。
不同的意象和场景,勾勒出一幅画面,主题,就表示在这幅画面中。
行宫因何寥落?宫花何以寂寞?白头宫女,为何没事可干,只闲坐在那里回顾玄宗?朝代更迭,繁盛不再,面前的衰落,便尽在个中了!
我们不妨再来读一遍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
小令表面上只是由一些词组构成: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
它有没有描写呢?有的话,又表示在哪里呢?个人认为,它的描写就表示在这持续串的偏正词组上。
这些词组都以“形容词加名词”的形式涌现,如“藤”前面加一个“枯”字作为定语,读者头脑中就不会是青藤,不会是优柔的藤条了;“树”也是这样,它不是绿树,不是花树,而是老得歪七扭八、枝少叶稀的百年迈树。
其他以此类推。
这些偏正词组如果倒过来看,鸦是昏的,桥是小的,水是流动的……读者尽可以展开想象力,来补充画面的细节。
正是这一系列的意象,构成了一个动听至深的意境,传达出作者的立意。
小令构思风雅,措辞精细,意蕴深厚,因而被人称为“秋思之祖”。
读这首小令我们要问,作品中所表示出来的秋思之苦,只是那种一样平常意义上的悲秋吗?如果我们理解马致远生平不得志,二十多年四处流落,就明白这首小令来源于他的生活,明白作者笔下的秋天景色,实在是他人生情状的写照。
白朴也写了一首《天净沙》,题目叫《秋》:“孤村落日残霞,青烟老树寒鸦,一点飞鸿影下。
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
”这首小令,前面两句还能读出作者的情绪,而到“白草红叶黄花”,就只剩下了客不雅观的景物描摹了。
两首小令比较,高下立判。
可见,立意的高低,决定了文章或诗词品味的高低。

最近我读了一本台湾作家张怡微的书,名为《散文课》,个中谈到了朱自清的《荷塘月色》和《背影》,冲破了我自以为的“熟知”。
例如《荷塘月色》,一贯以来都认为它只是一篇写景的文章。
但张怡微发问:文章第一句说“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那是什么事让贰心神不宁呢?“什么样的中年男子,会在妻子熟睡之后出门去转一圈呢?他是真的那么热爱大自然吗?”文中在描写景致时,猛然笔锋陡转,“忽然想起采莲的事情来了”,于是引了《采莲赋》《西洲曲》中描写采莲的欢快场景的笔墨,且说了一句;“这令我到底惦着江南了。
”张怡微剖析道:你看看作者文末特意属上的韶光:一九二七年七月,就会明白作者的用意了。
文中所说的那个“满月”,正是在“四一二”大屠杀之后。
作者内心的孤独、彷徨、苦闷,正是通过这些暗示,提示给了我们。
朱自清的老家正是“江南”,以是他不免惦记。
明白了这一点,再回过分去细品文中的景致描写,便有了另一番滋味,也明白作者面前虽有荷塘,却再也没有古时那样的欢快了,且在月色下,感想熏染到几分肃杀之气。
作者的立意,就藏在了文中这些角角落落里。
这里顺便说一下,这个“藏”字对付文章很主要,对付诗歌更主要。
许多初学者不懂这个道理,唯恐读者不明白他要说什么,直白显露,无遮无挡,让人一眼就能看到底。
实在,凡是一眼能看到底的笔墨,必定都是浅近乏味的笔墨。
眼下还在盛行的“老干体”诗歌,基本都是这样,他那点意思(且不说他的意思有没故意思),都是直接喊出来的。
音乐有音乐措辞,绘画有绘画措辞,电影有电影措辞,同样,诗歌也有诗歌措辞。
诗歌措辞便是利用意象,创造意境,用以表达作者的内心情绪。
诗贵曲,不贵直。
立意是隐蔽在文章中的,不是直接见告给人的。

当下旅游盛行,写游记的人大概多。
走到一地,见到一景,于是挥笔描述,力求形似。
但这样的文章纵然笔墨再好,也只能等而下之。
试想,对一片景致,你描写得再细腻,还能赛过风景画片吗?以是,从这一点上来说,游记文章是最随意马虎写的,也是最难写的。
如果文章没有思考,或思考不独特,不深入,那就无异于“拍照留念”了。
这便是为什么柳宗元的《永州八记》,要远胜于郦道元的游记文章的缘故原由。

散文中,忆旧类的文章大概多,写童年,写乡愁,写自己的某一段经历。
这类文章存在的通病是记叙浮于表面,仅仅是纯挚的笔录,没有深掘童年、乡愁和经历之中所蕴含的意义。
那么试问:你写这些东西的目的是什么呢?如果仅仅是“想当年”,街头巷尾张大婶李大妈也会“想当年”,但那明显不是创作活动。
童年、乡恋、经历,虽然都是亲自经由,但也存在一个如何感悟的问题。
有的人经历很丰富,但他却谈不出什么,由于他并没有从自己的经历中感悟到什么。
经历并没有成为他创作的矿藏。
悟性有高有低,知觉有敏有迟,即便是同样的经历,每个人的感想熏染也并不相同。
而那种以大家共有的感想熏染去写作品,没有一篇是能够打动人心的。
你知我也知,大家皆知,还劳大费笔墨做什么?遗憾的是,很多写作者没能觉察到这一点,以为自己想到的东西,便是稀世珍宝,实在,自己抱石为玉,别人是不会认可的。
好的回顾文章(或是记事文章),如果能够写到一种“无法言说”的境界,文章便达到了一种化境,打破了大略的非黑即白的界线。
这样的文章让人一咏三叹,越琢磨越有味道。

至于写人的文章,散文作品中更是常见,尤其是那种写亲情的,父母兄弟,亲戚朋友,同质化征象十分严重,能有所打破的好文章少之又少。
现在看,这类文章最大的问题在于,要么像“故事会”那样去讲故事,故事的主题每每千篇一律,无非是母爱父慈那一类。
再不便是千人一壁,无论写谁,只管职业不同,地域不同,但都是同一副面孔(哪怕长相互异),都是同一种行为模式,看不出文章独特的个性。
散文中的人物与小说中的人物,有虚实的不同。
对付小说而言,人物是核心,故事是围着人物展开的,而且好的小说,都能够刻画出有血有肉的人物性情。
散文写人,却不是这样。
它的目的不在于刻画人物性情,而是要拿人物来为你文章的立意做事,是你表达立意的一个工具,与小说中的人物有很大不同。
这里可以举个例子,如甘肃作者李正君,他的《盛大如潮》一文,写到一个在外地做生意失落败后变得有些痴呆的人——杜老三,整天“扶着根棍子,站在公路边呆呆地,不知是看什么还是在想什么”,公路上大车小辆往来不绝,昼夜川流不息。
后来的某一天,他溘然失落踪了,谁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这个人物令人印象深刻,一个买卖场上惨败的人,拄着棍子呆呆站在公路旁的身影,让我久久不能忘怀,这种觉得真的有些“无法言说”。
但作者的用意,却并不是要去刻画他的性情特色,而只是为他文章的主题——生命如潮——做事的。
他的另一篇文章《秋声》,写到了他的舅父,没有一句言语,笑也是无声的,常和“我”的父亲下象棋,到后来就躺在了离“我”不远的棺材里。
这个人物,便是为文章的主题“秋”做事的——那是自然界的秋,更是人生之秋。
这位作者的文章耐人琢磨。

上面摆出这么多征象,是想解释一个问题:离开文章的立意,散文便成了一堆无意义的方块字;或是反过来说,文章没有立意,只能说它是一个片段,一个场景,并非一篇完全意义上的文章。
立意本身,也有高下之分,有利害之别。
一篇文章代价大小,与其立意的高低亲睦坏,有着直接的关联。
那么,立意究竟是什么呢?一言以敝之,便是你的思考,是你文章的用意所在,亦如曹雪芹所说“满纸荒诞言”背后的那个“个中之味”。
人与人的思考能力是有差别的,因而,剖析问题便有深有浅,不雅观察事物也有敏锐懈弛慢,思考的结果,也有的很平凡,有的却很独特、很深入。
比如在现实生活中,大多数人都习气于顺向思维:别人提出一个不雅观点,他便捋杆向上爬,不会拐弯,更不会逆向思维,以是,这些人难以揭示问题的实质,极随意马虎成为别人不雅观点的复述者、证明者或是掩护者。
但要做到思想敏锐,却并非一日之功,要有长期的学习和演习,比如多读书,多思考,这样才能开阔眼界,形本钱身的知识领域。
当然,我们也不能把自己炼成“杠精”,而“杠精”,正好是那些思考不深入、知识很贫乏、思维办法偏执片面、爱钻牛角尖的人。

说了这么多,那么,我们该当若何为文章立意呢?下面,我以自己前些日子的《书柜与屋子》为例,详细谈一谈。

好些年前,我曾开列过书架、屋子两个写作题目,但一贯没有动笔。
这次动笔时,确定的标题是《我的书柜简史》,写自己书架更新过程中的趣事。
这个立意并不高,也很平凡。
说它平凡,便是家里有书柜的人,可能都有这样的经历,无非是详细情节各有不同罢了。
在这个标题下,文章的开头是这样的:“书有史,纳书之柜起于何年,却不得而知。
” 于是从《尚书》中的一段记载提及,把书柜的历史向前推,然后再引出个人的书柜史。
这样去写,“简史”算是有了,但总觉得立意很浮浅,写出来,也不过是人皆有之的东西。
我边写边思考,若何才能更进一步深化主题呢?很快创造,我的书柜先前都是自己做的,必须有木料,而木料,则与屋子干系。
那么,屋子对付人类而言,是个什么“符号”呢?或者说,它的意义何在呢?我想:屋子对付人的生存,属于马斯洛需求金字塔的最底层,是最基本的需求,比较原始,而书柜,则是人类精神活动的需求,处在金字塔的高端。
出于这种考虑,我把文章的标题改为《书柜与屋子》,开头加上了关于屋子的考古创造那一段。
全体文章,则表示读书的须要与生存的须要之间的关联,读书之人与世俗之人在利益面前的比照。
当然,我这样写都是基于事实,并非自我炫耀。
这里的“我”,是作为读书人的指代,不必算作详细的某个人。
这样,文章才能跳出个人,引发别人的遐想和思考。
我的这种立意,得到了师友们的认可。
王浴海老师在评语中说:“从岁月深处、切身体验的深处提取一点,加以层层开掘,从极具个性的角度表现一个时期变迁的大主题,很自然地展现了‘我’源于阅读形成的诚恳丶谦和丶奋进的精神特质。
温馨丶亲切丶朴实,好文。
”我的同学李景宽阅后所写的评语,也一语中的:“物质与精神,是人类必不可少的,屋子与书柜,便是其详细的承载物。
作者从考古创造与古籍的记载中,对屋子和书柜追本溯源,表明了人类先知足生存,后知足精神追求这一事实。
接着,作者以个人的屋子和书柜几次改换过程,表示出时期的变迁和社会的不断进步。
本文以小见大,有思想含量。

在写作的过程中,个人体会,写每一个景致,每一个人物,每一个事宜,动笔前都要先问问自己:我要写这个景致的什么?我要写这个人物的什么?我讲述这件事,是要见告别人什么呢?以是,“写什么”这句话,该当变成“要写他(它)的什么?”接下来才是若何写好的问题。
这该当成为构思文章的一道不可或缺的程序。
写议论文更是如此,一定要先问问自己:我说的这个道理,有没有什么新意,是不是大家皆知?如果大家皆知,那就一定不要写。

二、文章的构造

构造是什么?大略来说,文章的构培养是文章的布局。
我以前写过一篇小短文,谈的便是构造问题:

结者,勾结之谓;构者,谓之建构。
拿到文学创作上来说,所谓的构造,实在便是一种故意为之的设计,或者叫作布局也可。
若再以别样事物作比,例如政治斗争,也需布局,战役打算,更需布局了。
以是,这里所说的布局,便是一个事涉全局、整体的“谋划”,是一个大的“机巧”。
北大教授李零的《唯一的规则》一书,是讲解《孙子兵法》的。
他说:由于“《孙子兵法》是本很有逻辑很有条理的书。
读这样的书,条理和构造很主要。
我先把全书的构造讲一下。
”于是作者首先就全书若何谋篇布局交代了一番,然后又说:“什么叫‘权略’?这就叫‘权略’。

可见,在李零的心目中,书的构造,文章的谋篇和布局,实在也是一种打算。
这也便是说,文章或诗歌,动笔之前就应考虑好从何提及,先说什么,后说什么,做到成竹在胸。

散文的构造都有哪些样式呢?依据《散文讲稿》一书,可以从中摘录出如下几种:

一、链型。
“是一个节节推进、层层相贯的纵向过程。
”可以分为:①以韶光变迁为串索;②以某种体悟逐层显示为串索;③以“我”的活动足迹为串索;④以一种诗化的意象为串索。

二、扇形。
“指那一类没有纵向韶光进程、大致在几个并列层面上展开的艺术形象组织。
”连缀办法是:①用诸片段中共有的某种性子来连缀整体形象;②用特有的情思氛围来原谅、连缀诸种片段;③用某种或隐或显的逻辑关系来连缀整体形象。

三、比拟式。
“即整体构造以两种或两种以上反差明显的事物比拟形态涌现。

四、对话式。

五、转述式。

当然,这是一种理论上的归纳,而在实际写作过程中,作者根据自己手中的材料,每每会不自觉的采纳某种形式来表达自己的意图。
而且在写的过程中,也并不是泾渭分明的,会有一定程度的交叉,有领悟。
以是,这些分型,我们作为一种知识,理解一下就可以了。

关于构造这个问题,也是有争议的,有人强调构造的主要性,有人则认为不必刻意构造文章。
那么,文章到底要不要有构造呢?我以为答案是肯定的。
但有一点须要把稳,文章不能过度构造。
过度构造,就会不自然。
这样说,意思便是:写文章绝不能靠玩花样,本日弄个“链接法”,来日诰日来个“扇面型”,完备分开题材的须要,也不顾文章的立意。
这样写出来的作品,作者自以为得计,实在明眼人一眼便能洞穿:文中的那些所遇所见、所感所思,不过便是作者一种刻意的“安排”,是一种“摆拍”。
这样靠加工做出来的东西,行之于文,便是我们常说的“斧凿”。
木心很看重“读者意识”,他说,作者永久不要把读者当傻瓜。
笔下的笔墨是出之于诚,还是出之于“谋”,逃不过别人的眼睛。
以是,哪怕我们一时写不出精彩的篇章,也一定先要做到“诚意为文”。
从诚意出发,逐步的,我们就会驾驭材料,由衷书写内心的情绪。
写文章,如果从一开始就抱着“编排”的态度,自己居于事外,居于人物之上,那就永久是个“局外人”,对事宜就不会感同身受,与人物就不能休戚与共,这样的文章,怎么能有真情实感呢?现在学校的语文传授教化,大多都以知识点为主,不因此作文为主。
即便讲作文,也是传授教化生若何“编”。
“编”便是“假”。
假言假语假文章,贻害不浅!

汪曾祺主见淡化构造。
他说:“构造无定式。
我曾经写过一篇谈小说的文章,说构造的精义是:随便……我认为一篇小说的构造是由这篇小说所变现的生活决定的。
生活的样式,便是小说的样式。
”接着,他又引了苏东坡那段著名的话:“大略如行云流水,初无定质,但常行于所当行,止于所不可不止。
文理自然,姿态横生。
”末了他还说:“文章写到这样,真是到了‘随便’的境界。
”张中行先生长西席在《什么是作文》里也说:“……为文之道,是‘扔掉统统法’……一壁是法都错,一壁是怎么作都合法,这抵牾之中蕴含着一种作文的妙理……”若何理解他们的话?作文是不是真的不要任何构造?请大家把稳汪曾祺所说“生活的样式,便是小说的样式”,张中行说:“一壁法都错,一壁是怎么作都合法”这两句话。
生活的样式便是小说的样式,并非机器照搬照抄生活,而是先要理解生活、感悟生活,然后把你理解后、感悟后的生活写出来,才像生活,才能写出生活的真实感。
张中行说“统统法都错”,是说作文无法,照规矩作文,是写不出好文章的。
但如深谙作文之道,便怎么作都合于法。
正如扬之海军长西席在《先秦诗文史》一书中所说的:“先秦之文章,‘篇’的构成比较随意,有时乃至只是多少论题附近的笔墨段落的凑集,因此它并不讲求如后世‘起承转合’之类的章法经营,所谓‘随意出词,绝无构造,庄文也’(朱得之《庄子通义▪读庄评》)。
但它却绝少敷衍题目的浮词浪语,而更有着清晰的思想的逻辑,论说、推理,无不次第分明。
”以是说,构造来自于生活,源自思考,合于逻辑。
构造文章,是一种技巧。
熟能生巧。
可见这个“巧”是从“熟”中生出来的。
如果对文章的写作还不闇练,先就想着如何“巧”,到头来,终会为“巧”所害。
这个中的奥妙,只有经由永劫光的摸索才能明白,才能把握。
而文章真若作到了得心应手、浑然天成的地步,从哪起笔都合理,到哪止笔都适可而止了。

古人写文章非常看重构造,主见“文似看山不喜平”,行文要做到豹头、猪身、虎尾,绝不能虎头蛇尾。
这些主见当然都是对的。
但凡事都有度。
八股文的作法起初也不错,只是后来变得僵化了,程式化了,成了作文的固定框框,走向了自己的反面。
以是,如果写出来的文章,无论叙事还是抒怀,让人读起来总觉得“造作”,而不是自然流淌,那势必会给人一种造假的印象,就像戏台上那些人物,按照程式作戏,拿腔作调说话,间隔实际生活非常远。
为什么你的文章让人觉得是硬编出来的,而人家的文章却让读者觉得是从贰心底里流淌出来的?除了技巧生疏这个成分之外,更主要的缘故原由,一是没有生活,二是对生活没有感悟或感悟不深,是个生活的“局外人”。
以是,文章的“构造”从实质上来说,便是作者生活阅历的一种投射,一如汪曾祺所说,是生活的变现。
生活本身便是一篇大文章,它的繁芜程度、精彩程度,远不是一篇小作文能够表示、能够涵盖的。
要学会构造文章,除了节制必要的作文知识,从根本上来说,还是要向生活本身学习。

好的文章构造,一定是自然而然的。
这一点特殊主要。
构造是一种客不雅观存在,它本身没有好坏之分。
但对一篇文章而言,却有好的构造和不好的构造。
好的构造,与文章立意密不可分,相得益彰,是文章成功的主要条件。
精良的作家,能做到构造文章于无形,让人觉得不到他是在刻意而为。
例如朱自清的《背影》,文章开头一句是:“我与父亲不相见已二年余了”。
这样一个开头,乍一看稀松平常,但读完备文,才知它是后面“我”看父亲的背影之以是堕泪的背景。
那么,父子两年不相见,为了什么呢?“我”学业忙,父亲也忙买卖,这些都是客不雅观缘故原由,从主不雅观上说,则是父子间情绪的疏离。
这样说是有依据的。
文中写道:“近几年,父亲和我都是随处奔驰……家庭零散便每每触他之怒。
他待我逐渐不同昔日。
但最近两年的不见,他终于忘怀我的不好……”正因如此,才有了后面“父亲由于事忙,本已说定不送我”一笔。
“我”这次回家奔丧,目睹了家境中落,父亲也故去了老娘,并且失落了业,以是“瞥见他的背影,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
结合文章前后的描写,才能更深入地体会到“我与父亲不相见已二年余了”这句话中的丰富内涵。
这句话表面看是一种铺述,但内中含着一种感伤。
我们读《背影》这篇文章,看到以这句话作为文章的起始,继而展开全篇,会以为是一种刻意而为吗?完备觉得不出来。
但当你读过全篇,回过分来细想,又以为这个开头竟是那么贴切!
文笔起于无形,丝毫没有斧凿痕迹,这便是功力!
这便是艺术!
全篇构造之妙是不言而喻的,是自然而然的,彷佛事情原来便是那样,话就该这样去说,让人十分佩服!

我们说,“文似看山不喜平”,但怎么才能做到呢?我想,如果你自己胸无沟壑,笔下又怎么会山峰陡峭呢?谁都希望文章写得波澜壮阔,但如果你自己生活阅历平平,眼界狭窄,乃至对自己的经历未曾有过咀嚼,从中没有感悟到什么,那么,下笔自然会虚浮漫漶,只是表面文章。
在这种情形下,想让读者感想熏染到“波澜壮阔”,又怎么可能呢?

三、文章的措辞

文学创作,无论诗歌、散文,还是小说,措辞都是根本。
过好措辞关,对付写作来说,是最最少的条件。
如果这一条做不到,别的就无从谈起了。
首先,得把话说畅通,念一念,如果自己都觉得疙疙瘩瘩、别别扭扭,别人又怎能理解你文章的意思呢?其次,说话要有针对性,“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到什么山唱什么歌”,你跟文盲说文言,你写学术论文用鄙谚,显然不恰当。
我们必须明白,写给什么人看的文章,就要利用什么样的措辞,绝不能不分工具。
当然,如果你既能讲俚语,亦可作雅言,解释你对措辞的节制,已经进入到了一个相对自由的境界。
再次,进行文学创作,利用好措辞,是须要我们刻苦修炼的,不能以接地气为由,放弃对措辞精妙、隽永的追求。
这几点很主要,以是提前做一个明确的简述,后面讲到时,还会细说。
下面,我分三个方面来报告。

1、体悟措辞的魅力

措辞具有光鲜的时期特色。
什么时期,就有什么时期的措辞。
秦代尚质,故有“秦世不文”一说。
汉代雄豪,便有“力拔山兮气盖世”、“大风起兮云飞扬”这样的句子。
项羽刘邦不是文人,尚能如此,那些文人的汉大赋,更是写得铺排张扬,恣肆汪洋,影响后世一两千年。
唐人随性,唐诗多数言情,而且情意饱满。
宋代“理学”兴起,于是“宋诗……爱讲道理,发议论;道理每每粗浅,议论每每迂腐,也煞费笔墨去发挥申说。
”(见钱钟书《宋诗选注▪序》)唐诗中,陈子昂一首《登幽州台歌》,伤古吊今,成为大唐开篇之作,张若虚一篇《春江花月夜》,诗情画意,孤篇力盖全唐;而宋代陆游“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落”、苏轼“不识庐山真面孔,只缘身在此山中”,都以理趣胜人。
唐诗写情,宋诗说理,以是宋诗不如唐诗。

措辞的时期特色,不仅有神韵上的不同,也有词句上的变革。
三十年代的措辞,虽然已经提倡“口语文”,但与本日差别很大,特殊是那些翻译作品,措辞多为“倒装句”,根本不合汉语利用习气,有的,乃至不合基本的语法规则。
我们读鲁迅、郁达夫的文章,都能感想熏染到他们的措辞,与今日的差异。

古人惜字如金,这和古代要把字铸在鼎镬上、刻写在竹简上、雕版在梓木上非常费力有关,以是古文多为单字词,但言简意赅,也留下了惜字如金的好传统。
而在当下这个数字化的时期,诗歌、散文、小说一类的网络平台各处着花,写手多如过江之鲫,以至于每天敲打出来的笔墨,铺天盖地。
正因其过眼如烟,须臾即逝,以是,这些“网文”多为“急就章”;不仅散文小品立等可取,诗歌曲词更是一挥而就,即便是短篇小说,三天两夜,也就早早出炉了,彷佛大家皆具倚马可待之才。
实在说,这种粗制滥造的笔墨,不免泥沙俱下,要么立意庸俗浅薄,要么措辞粗陋肤廓,离那种精雕细琢、精益求精的作品相去甚远。

实在,对付严明的文学创作而言,不论是哪一个国家,也无论面对什么文体,没有不拿措辞当回事的。
乃至有人说,文学是什么?文学便是措辞的艺术。
在我国古代,历来都有熬炼措辞的传统,诗歌、散文自不待言,即便是一纸奏折、几行尺牍,也无不千锤百炼,不肯轻易落笔。
为大家所熟知的,曾国藩批阅战报,将“屡战屡败”改为“屡败屡战”,便是推敲措辞的一个范例事例。
在古代诸多文体样式上,最讲究措辞利用的,非吟诗填词莫属。
诗词因有字数和格律上的限定,墨客追求措辞的精准生动、传情达意,便成为一种高度的共识和自觉。
在这方面,有很多趣闻轶事和名言警句。
例如贾岛“考虑”的故事,几为家喻户晓,他对诗歌措辞的讲究,可以说到了痴迷的程度:“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诗圣杜甫也特殊看重熬炼措辞,曾有“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去世不休”的句子,说自己对措辞的追求,已经成了癖;还有卢延让的“吟安一个字,捻断三茎须”,袁枚的“为求一字稳,耐得半宵寒”,等等,都让人体会到诗词中的懿言佳句,实在来之不易。
有些诗词,正是由于一句一词用得精妙,使整首诗顿生异彩,随处颂扬。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曾讲:“‘红杏枝头春意闹’,著一‘闹’字而境界全出;‘云破月来花弄影’,著一‘弄’字而境界全出矣。
”王安石那句“东风又绿江南岸”,因将“绿”字活用为动词,产生了奇妙的艺术效果,成为了流传千古的名句。
这样的例子很多,值得我们反复学习,深入研讨。
在措辞面前,我们不能放松自己,要一遍一遍打磨自己写下的那些笔墨。
我们固然要学习民间措辞,从群众的措辞中汲取丰富的营养。
但这并不即是照搬照抄群众的措辞,而是要在学习和利用中自觉加以提炼和改造,使之上升为艺术化的措辞。

2、看重措辞的选择

写作,无论是什么文体,都有一个措辞选择的问题。
例如,是利用文绉绉的措辞,还是半文半白,抑或大口语?面对不同的措辞形态,要怎么选?个人认为,文绉绉也好,半文半白、大口语也好,措辞只是一种客不雅观存在,它本身并没有什么好与坏之分。
文章中措辞的好坏,都是由于作者利用不当造成的。
那么,要若何精确利用措辞呢?便是我前面说过的,要“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什么题材利用什么措辞。
一定要自己弄清楚,你的话是说给谁听的,你的文章是写给谁看的,不能不分工具,无论和谁都讲一样的话,写什么文章都利用相同的措辞。
措辞有文野之分,有俗雅之别,关键要看说给谁听,写的是什么内容。
小说、戏剧是写给大众看的,一样平常都普通易懂。
尤其是戏剧,无论是舞台呈现,还是荧屏呈现,都必须只管即便利用最贴近群众口语的措辞,做到一听便明白。
不雅观众不会端着词典看戏,因而必须避免利用生僻字。
但这也不能一概而论,传统剧目的措辞,就与当代戏有很大差异,这大约由于旧时期看戏的人,能够听懂我们以是为的这些“生僻字”。
读书则不然,身边可以放一本词典,边读边学,不断丰富自己的语汇。
有人曾对莎士比亚的词汇量做过统计(数字我不记得了),是他那个时期作家词汇量的首位。
一样平常而言,一个作者的词汇量,与他的阅读量成正比例关系。
由于作者与读者,在措辞上,也有个传授教化相长、相互促进的问题。
读者可以在阅读的过程中,不断提高自己的语文素养,不能由于有生字就不读书。
写作中,节制的语汇丰富了,才有更大的选择余地,否则,一辈子也不能打破那1500个常用字。
我们要根据读者工具,选择恰当的措辞,不能一腔一调一辈子。
当然,也不能说利用的措辞越生僻就越好,越另类就越能显得有学问,实在,准确、简洁、有文采,才是措辞选择的根本哀求。
小说的措辞,也根据作品内容的不同而有所差异。
历史小说不同于当代小说,屯子题材的作品也不同于校园小说。
以是,弄清楚文章写的是什么,写给谁看,十分主要。
小说中的人物性情不同、学历不同、职业不同、场合不同、地域不同,他(她)的措辞也就不同。
《红楼梦》中的贾母,与庄家刘姥姥,两人都是老太太,但说话的口气、神态截然不同。
作者不能让一个文盲讲文言,也不能让一个雅士说秽语。
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

3、要闇练节制措辞的特点

若何节制措辞的特点?没有捷径,只能靠大量的阅读和写作。

我们大约有六万个汉字作为语素,使我们的措辞组合起来千变万化,富于表现力。
措辞是表情达意的工具,只管有些文章的情景会让人以为“无以言说”。
实在,“无以言说”固然是由措辞的局限性造成的,更紧张的,则是事情本身的繁芜性和人类情绪的繁芜性所决定的,而一旦作品真正达到了这种“不可言说”的境界,每每便是“此时无声胜有声”了。

利用措辞,研究措辞,是作家的天职,也是任何学习写作的人的必经之路。
而作家所利用的措辞,无论厚古厚今,从实质上说,实在都是当代语。
我们本日所谓的古语,在古人那里,只是他们的当代语。
《诗经》的措辞,让本日的我们觉得古奥难懂,实在对付《诗经》的作者来说,所利用的都是当时的措辞,那时的人不会以为“古奥难懂”。
如果拿《诗经》与《汤誓》比较,两者都近似口语,但《诗经》明显比《汤誓》更讲“规矩”,更有音韵,有文采。
《诗经》“短章复沓”,一唱三叹,与《汤誓》的短句截然不同。
《汉乐府》采自民间,是民间墨客的作品,措辞的普通化更加明显。
汉乐府对后世影响很大。
李白“黄河之水天上来”、“蜀道之难难于上上苍”一类的诗歌,语句明显带着汉乐府的遗风。
而后来的是非句,更表示出乐府遗绪:“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骚人物。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上苍。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明白如话,仿佛口语。
明清小说《金瓶梅》《水浒传》《红楼梦》都近于当时的口语,而与这些小说同时期的那些散文或学术文章,却是截然不同。
可见,措辞并不是一层不变的,它总是处在变动之中。
例如《诗经》中大家熟知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险些成了今日的口头语;而《水浒》中的口头语“恁的”,却从我们的口头上消逝了。
以是,节制措辞特点,必须关注时期语汇的变革,顺应时期。

无论写散文还是写诗歌,把握措辞特点,加以闇练利用,逐步的,就会形本钱身的措辞风格,拿过文章来,别人一听,就知道这是你说的话。
最明显的例子是鲁迅,读他的作品,不用说作者是谁,一听口气,就知道那是师长西席的文章。
他的措辞,特点十分光鲜。
从他们身上,我感悟到一点:当时虽然提倡口语文,但无论鲁迅还是胡适,无论周作人还是林语堂,梁实秋、闻一多、朱自清,这些人的古文功底都十分深厚,他们都是学者型的作家。
他们不仅早年人那里学来了精粹的措辞,更学到了古人看问题的方法,写作的技巧,他们站在古人的肩膀上,自然要比别人更高大。

好,本日就向各位老师报告到这里。
实在,要想写好文章,还有很多决定成分,绝不是我讲的这一点点。
这须要在今后的实践中不断学习,正所谓“路漫漫其修远兮”。

由于水平所限,韶光仓促,缺点之处在所难免,敬请各位老师、文友不吝指教!

感激大家!

作者简介:李汉君,自幼喜书,但读得多,写得少。
及长,不过数年知青,数年年夜夫,数年编辑,随波而逐流,漂忽兮不定。
转任文吏,缝裁嫁衣,方坐得几年小吉普,转眼又成田舍翁。
于是复又埋首书堆,重操楮墨;煮字炼词心绸缪,纸上谈兵意沛然,无他,性本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