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雀博老蔡，我……能……走！
”木嘎喘息着，一壁跨出沉重的脚步。
“那你就走慢一点，走稳。”
“哎……”
从后面遇上来的红军战士，个个侧过脸来，望着踉跄走着响木嘎。夜色中不见那一双双关怀的目光，却听见一声声暖的讯问——
“怎么啦，木嘎病了吗？”
“木嘎，吃口干粮吧，我这儿有炒面。”
“前头有河沟，喝口水就有劲儿了。”
“卡沙沙……”木嘎没有力气多说话，他轻若吐气般地感谢着红军的关怀。
前面是一道巨石嶙峋的山坡，怎能跨上去呢？
“我背你走，木嘎！
”蔡建民又这么说，而且立马拉住不嘎的双手，自己躬起了脊背。
“不，不……你也够累了，我不能……”
阿什木嘎双手把蔡建民推开，又偏偏倒倒地跨出一步。
若是在白天，人们不难从木嘎额上豆大的汗珠，看出他的病痛，不难从他歪扭的嘴角和脸上绷紧的肌肉，看出他每跨一步所付出的巨大毅力。但在这夜色中，却只能听见他那执拗的，轻微的话语：
“我要走，……跟你们……去打丁……仁……廷……”
这执拗的，轻微的声音，凝聚着他的仇恨和觉悟，也凝聚着阿什巴曲的遗言和乌妞跳崖前的呼喊，凝聚着千万个奴隶的悲哭怒号。阿什木嘎呀，他怎能不拼出末了一丁点力气，去攀登面前的大山！
登上怪石兀立的山梁，已瞥见东方的天边，浮现出微白的亮光。宇宙的巨手，掀开了夜幕的一角，正招来又一个黎明。战士们伫立山头，看脚下开阔的河谷地带，蒙着一层深灰色的云雾；从云雾间时隐时现、星星点点地闪耀着前面部队的火把和灯光，彷佛在尽力烧去残夜，与即将来临的曙光相映。
“同道们，我们快到李子坪了，连续提高！
”前面传来赵坤豪壮的喊声。
“能瞥见路了，快走呵！
”战士们欢呼着。
呼——呼……劈面吹来一阵凉冽的冷风，搅动着山下的林涛。假如冷风一吹，战士们个个精神为之一爽，他们加快步伐，向山坡下奔去。
唯独阿什木嘎，一吸进冷风就更加剧烈地咳嗽起来。他咳得喘不过气，咳得蜷曲了身子，两眼阵阵发黑，头晕得天旋地转。他一捶胸口，又是一口带腥味的血痰吐了出来……
“老蔡……我……想跟赵连长……说句话……”阿什木嘎勾着腰，用力扶住蔡建民的手臂，断断续续地说。
“好，我报告连长！
”蔡建民点点头，随即对前面一个红军战士说，“同道，向前头传个话——木嘎要找赵连长！
”
于是，木嘎的哀求，由战士们一个跟一个地传到前面去——“木嘎要找赵连长！
”
又走了几步，阿什木嘎面前一黑，一头倒在地上，再也走不动了，他的内在的力量已经使尽……
“木嘎，木嘎！
”蔡建民蹲下来，把木嘎搂在自己胸前，用膝盖垫着木嘎那耷拉下来的头，焦虑地叫喊着。
“木嘎，木嘎！
”几个战士围过来，纷纭呼唤。
赵坤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从军队前头快步走回来，一见这情景，就知道木嘎为何要找他了。他急忙蹲下身，用手迅速解开木嘎的衣衫，又摸摸他的胸口，随后摇摇他的肩头，亲切地安慰着说：“木嘎，不要紧，安歇一下就会好的。”
“雀博老赵……我不能再拖累你们了……你们赶紧往前走吧……”木嘎摸索着捉住赵坤的手，一边咳，一边说。
“不，我们不能把你丢下！
”赵坤抚摸着木嘎冰凉的手，充满感情地说。
“连长，我求你……不要管我，快去打丁仁廷.”木嘎动着嘴唇，吃力地轻声哀求。
话没说完，阿什木嘎晕过去了。
他没有完备失落去知觉，耳边还模模糊糊听见赵坤发急的呼喊，战士们忧虑的议论。不知过了多久，他彷佛复苏了一些，却睁不开眼，手脚也动弹不了，模糊听到身边掠过一阵“刷刷”的脚步声，“得得”的马蹄声，接着是四面欢呼，处处笑语，像山风呼啸，似大浪澎湃……
忽然，他感到有人摸他的脉搏。
——快，拿水来。——一个陌生的、憨实的声音。
行军壶冰凉的壶嘴凑到他口边，他微张嘴，小口小口地吞下清凉的水。又是一阵咳嗽，但咳嗽却使他复苏过来。
他睁开眼，立即看到刺目耀眼的曙光。四近默默地站着好些红军。群山郁郁葱葱，朝阳喷薄而出，东方万道霞光。
一个身材魁伟高大、红军领导样子容貌的人，微微俯着身子，手里拿着行军壶，用慈样的、深澈的目光，关怀地望着这个彝族奴隶：“年夜夫同道，快给他仔细看看病。”
“是。”一个中年的红军年夜夫，立马蹲下身子，打开药箱，拿出听诊器，把听筒按在木嘎胸膛上，逐步移动着，侧耳倾听着，又翻翻他的眼皮，摸摸他的额角……
那红军领导样子容貌的人，缓缓站起身；把行军壶通给身近一个年轻战士，仍是关怀地望着木嘎，又讯问年夜夫：“怎么样，要紧吗？”
“看来不要紧，是严重的血虚和支气管炎，打两针，吃些药，会好转的。”年夜夫回过分，诚挚而负责地说。
“好，一定要把他治好。”
“是。”年夜夫又答一声，从药箱里取出针药来……
未完待续……
本小说描述了凉山和西昌一带彝族公民解脱奴隶枷锁的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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