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邵建新
鲁迅小说名作《阿Q正传》的第六章“从复兴到末路”有阿Q在城里“复兴”后回到未庄,到酒店买酒的一段描写——
天色将黑,阿Q睡眼蒙眬的在酒店门前涌现了,他走近柜台,从腰间伸脱手来,满把是银的和铜的,在柜台上一扔说,“现钱!
打酒来!
”
明代墨客皇甫汸说:“语欲妥善,故字必考虑。”(拜会[明]王世贞《艺苑卮言》)手稿原是“满把是钱”,鲁迅定稿时,把“钱”字涂去,改作“银的和铜的”。该手稿照片最早刊印于《太白》半月刊第2卷第3期(1935年),题为《鲁迅师长西席〈阿Q正传〉手稿之一》。含有这部分内容的手迹是“正传”仅存的一页手稿,弥足宝贵,是我们学习如何考虑字词的经典材料。鲁迅不愧为措辞大师,原句只是很一样平常地阐述了阿Q到酒店掏钱买酒的过程,给人以平淡无奇的觉得。既没有生动表现出阿Q付钱时的情景,也没能很好地反响阿Q的神态和生理。改句就大不一样了。师长西席这样一改,真可谓点铁成金,化观点为形象,变抽象为详细,化平淡为生动。它犹如电影中的特写镜头一样平常,不仅活灵巧现地描述出阿Q付酒钱时,把碎银和铜钱“扔”在柜台上的声响、动态,而且把阿Q“复兴”归来向掌柜、店客显摆的炫耀神态,趾高气扬的生理,彷佛感想熏染到“新敬畏”的心态都惟妙惟肖地表现出来了。总之,改为“银的和铜的”,看似平常却奇崛,它给读者以强烈的视觉冲击,让人如睹其物,如临其境,仿佛看到阿Q付钱的动作、情景似的。
郭沫若认为:“措辞除掉意义之外,该当要追求它的色彩,音调,感触……要在适当的地方用有适当感触的字。”(《若何利用文学的措辞?》)“银的和铜的”便是使我们得到真切形象感的“有适当感触的字”。鲁迅这个词语修正范例是“在对我们用实物教授”。它明明白白地见告我们:要使文章描写绘声绘色、详细生动,就必须要利用形象化的措辞,“该当写得能使读者看到措辞所描写的东西就像看到了可以触摸的实体一样”([苏联]高尔基《本刊的宗旨》)。以是我们写作时就要特殊重视词语的考虑,在炼字、炼句高下功夫。努力探究措辞的色彩,感触的硬软,音调的抑扬,力争“把言语处理得来就像雕刻家手里的软泥、画家手里的颜料一样”(郭沫若《如何研究诗歌与文艺》),力求做到措辞的形象、光鲜、生动。只有这样熬炼措辞,才能“把词句变成你的精兵”(冰心《谈点读书与写作的甘苦》),任你调遣;才能把事物描写得有条有理,把人物刻画得维妙维肖;才能使文章隽永清新,耐人寻味,让人百读不厌。
《光明日报》( 2020年02月28日16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