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头条>历史灰尘注:前面我更新完了曾昭抡博士的《滇康旅行记》,下面我们一起去看看大凉山的人文与风光。1941年7月1日,跟随民国曾昭抡博士和他的“川康科学稽核团”出发,看民国时的大凉隐士文与风光。本文摘自曾昭抡博士《大凉山夷区稽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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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粹地再现一下民国时的学者对付夷人的研究与意见,很客不雅观地呈现一下过去的资料而已。我以为民族政策的终极是各民族都走向当代化,不存在优待,也不存在歧视。
四块坝子
这天一早便是很好的一个大晴天。吊丧黑夷、陆续到马木呷家来,人愈聚愈多。黑夜到此,未能察看四块坝子形势。清晨细看,所谓四块坝子,乃是一片不宽但是很平的稻田,南北长而东西窄,经由此坝,一条河(即“三湾河”)自北至南,蜿蜒直穿而下(此河发源于梭梭梁子附近,大体自北向南流)。更准确一点的说法,是此坝乃系三湾河上游的一段河谷。坝子上面,满种水稻。只有两边靠近山脚一带,略带丘陵式的地,则系种的包谷和洋芋。所谓四块坝子的“堡子”(村落落),一眼看去,约有十余家人家,散布得很开,都是夷民。听说此时还住汉人,其住惩罚开马木呷家约有四五里。他们乃是故意离开夷人,自成一种社会。在此处法币仍可勉强利用。不但汉人家如此,连马木呷,也肯接管国币。这是给我们几个迷路的人一种意外的方便。要不然盐布都在差错们手里,如何报酬主人,倒是一件大费周折的事。
四块坝子的夷人,每家住宅,范围均颇不小。这大约是由于附近出产较丰的缘故。大兴场往后,途中这是第一处产米的地方。此等地方,凉山中很不多。夷人屋子,建在坝子上面的,一共不过两所。别的皆系位在矮山坡上;马木呷家,即系如此。每家四周,用土墙围住,并且附有堡垒,大约是从汉人方面学去的,屋顶皆用雨板,上面压以石头。马木呷家,一壁靠山,一壁滨河,形势甚好,屋前一片坪不小。坪尽处下一陡坡即到河边。
闯到马木呷家,巧遇丧礼,殊属不易得。不过与差错们失落却联结,总觉心中有所不安,一早我们便以半斤盐巴的代价,要主人派一个娃子,到马营长家去,看他们究竟在不在那里;并且见告他们,当天算夜家到三湾河去凑集。这时候我们才知道所谓马营长,名叫“马兹如”,也是一位本地最有势力的黑夷。以前他不过一位普通的大路保头,在本地称“马保长”。后来政府一度赐以营长的头衔,从上便得有“马营长”的称呼。送信的人,不久就回来。从回片我们乃知差错们确在马兹如家中。
椎牛大典
马木呷家中,半夜三点钟,再度举哀往后,清晨人声鼎沸,热闹非常。五点多钟旁边,溘然听见有捶什么东西的声音。赶忙跑出去看,只见屋前坪尽处,坡边正在演出“打牛”盛典。中国古书上,虽有椎牛飨士一类的记载,究竟如何实行,可惜不易考证。凉山倮夷,至此仍旧保持他们千百年来原始的制度,实施“打牛”(不是“宰牛”)。在此适逢黑夷丧典,得见此种演出,真是恰巧,跑过去看的时候,一条小黄牛,业已倒在地上晕去。
椎牛,1941年庄学本摄
一个夷人,手执大号钢锄一把,将锄根对牛身上痛打,打得遍体鳞伤,确实去世去,然后罢手。此时乃用刀,把牛身剖开,将皮剥下,肚肠挖出,牛皮将其绷开,平放在草地上,让它晒干。剥下牛体,略用水洗后,劈成多少大块,投入一只架在草坪上的三尺大铁锅中,加水煮之,肚肠等略予洗净,亦行加入同煮。
这次“打牛”,系以之招待吊丧的客人。我们三人,也在客人之列。宰牛为倮夷中最隆重的仪式,平时不常举行。唯一较此更为隆重的仪式,叫做“钻牛皮”,夷人向汉人投诚时用之。王主任在西昌时,瞥见过那种仪式的演出。据称该项仪式,第一步先系将牛打去世。将皮剥下后,第二天用木架将皮撑起,仍旧做成牛的形状。此时投诚倮夷的代表,在这血淋淋的牛皮下钻过去,便算誓不再反。随后双方代表,取牛血、鸡血与雄黄,调入酒等分饮之,以示互相信任,礼乃完成。此种仪式的举行,像最严厉的宣誓;较之歃血为盟,尤进一筹(所谓“歃血为盟”,即系将生的羊血、鸡血和酒分饮之,也是象征互不相欺的意思。例如娃子逃走,被主人提回。拷打后娃子悔过,誓不再逃,主人即与之行此礼)。
清晨热闹了一大阵,六点钟旁边,统统又复归沉寂。七时旁边,陡闻鸣铳一响,知道必定又有事。赶出去看,“打猪”仪式,正在开始,由此得窥全豹。此项仪式,最月朔位夷人,用一根绳子,牵着一只猪,逐步地走。其余一个人,手中持着刚才“打牛”那把大钢锄,小心地跟在后面,溘然一下,这人将锄头的根,对准猪头,痛击一下。猪挨打甚痛,大叫挣扎,想要脱逃。此时前面的人,双手持绳,将它拉紧,不让它跑。过了一下,又牵它连续地兜圈子。后面的人,遇上再打,如此演出几次往后,乃由两三个人,将猪按倒在地上,持锄人再用锄根向猪身到处乱打,打得它遍体鳞伤,确已一命鸣呼方罢。猪皮是不值什么钱的,以是也就不去费事将它剥下。打去世往后,将猪放在一堆草上,纵火将草烧之,这样令一部分猪毛烧焦。火熄后,再在附近地上生一堆火,如法炮制。这样来过五六次,猪毛已大部烧焦,猪皮亦已熏黑。于是乃由一人,拿一把长刀,将大部分猪毛刨去。去毛往后,用刀将猪身剖开,肠、胃、肝、肺等内脏挖出。用水略予洗净。剩下的猪架子,略用水洗后,连肉带骨,并连熏黑的皮,以及尚未去净的毛,一起切成大块,投入架在野地上的大铁锅煮熟。将来吃的时候,便是连皮带毛一起吃。肚肠等也一起放在锅里煮。这样原始的吃法,从汉人地方来,骤看相称恐怖。不过如果在夷人家中做客,主人拿这种食品敬客人,客人不可谢绝,否则表示太不客气。
烧猪毛,1941年庄学本摄
小母鸡梁子
因想赶路一天到昭觉,我们吃过荞巴往后,等不及参加主人的盛筵,上午八点O五分,便从马木呷家动身。主人非常客气,拿最贵的礼物--全体血淋淋的猪肝--送给我们(夷人吃肉,以肝为贵,送肝表示莫大的敬意)。实在无法可拿,只好婉谢。他又拿几块煮熟的牛肉,定要塞给我们,只好受了。尝后尚觉不错,只惜未曾煮烂,而且没有放过盐。
从昭觉上空往西下望,所谓“三湾河”(西溪河上游的一支),作一种S字的形状。最月朔弯,系在南端。四块坝子,位在S字形以外,最月朔段河的西岸,三湾河则在此字末了一贯的西岸,与昭觉(在此直的东岸)隔河相对,中隔一山,称大母鸡梁子。由四块坝子到三湾河,中间需涉此河两次。两次之间,也要翻过一座山,名叫“小母鸡梁子”。实在说来从四块坝子到三湾河的路,计有三条,我们走的,是最捷的一条。那路从四块坝子“堡子”,径直往东,涉河一里余到山脚,即改东北行上山,后来大半向北东北走,计四里到小母鸡梁子丫口(该处距四块坝子约五华里半)。自该处东行下山,五里复到河边(三湾河的另一段),过河后穿田坝弯曲向东行三里,即达“三湾河”的村落庄。循此路来,由四块坝子至三湾河,一共不过十四华里,很近的半站路。在昭觉城东南,三湾河与昭觉河会合,成为西溪河,南流入金沙江。
上述路线以外,其余一条路(也是夷人常走的大路),也翻过这座高山。不过该途经山顶处,系在小母鸡梁子丫口南边,山口比较要低一点,可是路绕些。第三条路,根本不要翻山。由四块坝子溯河而上,向北行,在北端绕过小母鸡梁子那座高山往后,仍折向东南去三湾河。此路最绕,但全程平坦,可辟公路线。差错们由马营长家去三湾河,便走的这条路。
从马木呷家循上述第一条路线向东走,随即涉水过河。此河仍系三湾河最西的一段。在此处河面已颇宽,但水不深,清可见底(河床系由石子铺成)。涉过的时候,水冷至冰人。过河路穿稻田坝向东去,约一里余过小溪一道。这条不引人把稳的小溪,即是马家夷人与其冤家阿什家(一作“阿素家”)分界处。平素双方不越雷池一步。马家比较非常和蔼,阿什家则殊凶悍。我们好在没有行李,空手向前走,同时势先也不知道阿什家的厉害,以是很坦然地走过去了。
入阿什家界,略前路即到小母鸡梁子山脚。自此陡趋上山,向东北去。循路弯曲在山上绕行,一部向东北走,一部向正北。大体方向,为北东北。一起大部陡上。山上树木不多。途中只在初上山不远的一座山岗上,穿过一小段云南松的林子。最月朔段,马木呷家的铳声与哭声,尚可隐约听见。将到山顶一段,路旁见玄色页岩,并有白土。农作物方面荞麦坡田再度涌现。
上山路共走四里,到达山口,即所谓“小母鸡梁子”。前去路在山顶地带走,缓向下趋。两里半往后,沿山嘴下趋颇陡。又半里余,路旁复见露出玄色页岩,并有泥煤。自此路陡盘下山嘴,一里余改缓下,又半里下到河边(三湾河的较东一段)。过河穿坝,即是“三湾河”的村落庄,遥望已可见该村落位在东山脚下。今日途中所翻小母鸡梁子这座高山,大体仍系由暗赤色砂岩及页岩所构成。但中有数段,曾见有石灰岩露出。
从小母鸡梁子丫口下山,一共只五里即达山脚河边。在此向南涉过一道满露石滩的大溪(三湾河的一条支流),略东即是三湾的渡口。此处河身甚宽。夏季水大,多数地方,深不可涉。我们没有人领路,不识当地环境,循河滩南去,绕了一段路,方始选择一处较浅的地方,三个人牵手做成一排,用互助办法,涉水过去。那边那里中间有几股水,深没膝盖。涉过的时候,觉得相称的危险。过河上岸,穿稻田向东行,约三里即到三湾河。这片水稻长得很好的坝子,名叫“犒姑坝子”。以是三湾河的村落庄,也有时称为“犒姑”。此村落附近,路旁曼陀罗甚多。靠近“区署”一带,并见有麻田。
三湾河
“三湾河”(一名“犒姑”)是间隔四块坝子十四华里(翻“小母鸡梁子”来)的一座倮夷村落,属于阿什家夷人的地界。该村落位在山脚坝田尽处。向东北去,翻过大母鸡梁子,即到昭觉城。向西穿田坝则到刚才所过的那段三湾河。那天仿佛和丧事有缘。四块坝子告别马木呷哥哥之丧,到此村落走过一所黑夷的屋子,里面又新近有人去世去。屋内聚有许多人,正在大哭大叫。安歇往后,下午到河里去沐浴,遥望山上烟起,即是这位黑夷,举行火葬。此处附近河滩上,拾得火成岩的石头,乃是一件值得把稳的事。
像别的凉山倮夷村落一样平常,三湾河的屋子,也是散布得很开。个中一所,和别的屋子,隔得比较远。那是全村落最讲求的一幢屋子,也是我们在全体夷区中所瞥见最讲求的一所。这幢屋子,是“刺麻阿什”(本地一位最富有的黑夷)的家当。屯委会平定昭觉往后,在此设有“区署”一所,派有两位办事员,驻在此处。夷务指挥部,也在此扎有少数士兵,由周大队长卖力指挥。区署办公处,即系租用“刺麻阿什”那幢讲求屋子。原来这位黑夷,很有资产,用不着将屋子出租赢利,不过由于他住在此处的时候,去世了两位小孩,认为不吉利,以是宁愿贱价出租。这幢弘大的住宅,全部用一道土墙围住。大门上建有一座碉楼,其余墙角还有一堡垒。附属的小房子,很有几幢。正屋一大幢,外不雅观非常讲求。虽非画栋,却是雕梁。骤看表面险些像一座喇嘛庙一样平常。屋檐下面,雕花木条,向四面伸出。听说这种细巧的工,纯粹是夷人当中的工匠所做。他们居然有此艺术,倒也不易。看看他们平常所过那种简陋生活,此等事真想不到。唯一缺陷,是统统木料上面,全未上漆。走到里面,非常宽敞,但甚阴郁,此点亦与喇嘛庙相似。中间一间敞厅,现在区署将其用作饭厅兼厨房,里面搭有一座正式汉人用的灶。完备夷区的生活过了两日往后,到此又可正式吃汉人的饭了。此厅旁边各有小楼一间,上面铺的是木楼板,高下居然有正式的木楼梯,此乃夷区所仅见。右侧一间楼,比较讲求,用来作为区署职员的寝室。左边的一间,平素有十几绅士兵,住在里面(夷务指挥部,从属屯委会。其所统率的部队,一部分为汉人,一部分是夷兵)。我们来此,特殊腾开,让给我们睡。
来到三湾河,我们一眼所瞥见的夷人房屋,一共有十几幢。据区署中人说,此处实共有阿什家黑夷十余家(该支为此处附近一带的大族),娃子数百家。其余还有汉人两三家。以前政府在此办过短期小学。后来停办,现在正准备规复。区署所掌事务,为向夷人催粮等。该署一共现有两位办事员(个中一位张功俭师长西席,是我们以前遇见过的)。大队长办公处,亦附设区署内。他们向我们谈及以前环境。据谈清朝时候,昭觉原有汉人两万。连同三湾河、四块坝子等处,不下十万。光绪年间,夷患渐炽,汉人乃开始逃出。民国八年,凉山大举叛乱,攻陷昭觉城。该处汉人被杀者,达五千人之多。至于目前此间环境,统统交易,仍采以货易货办法,用盐布在此作为交易媒介。对付一样平常汉人自然如此;即对汉官,夷人亦采此种办法。本地所产粮食,有米及包谷、洋芋,但数量均不多。蔬菜则只有南瓜与四季豆两样。因所产粮食不多,区署所需,亦系于春间即向各黑夷家预订,仍给盐布作代价。盐布预先存在他们那里,按价订购一定数额的粮食。须要时临时派人去催取。我们来此,区署招待我等十几个人,便是临时派人到黑夷家去催米的。听说如果不用这种预购的方法,不管你是汉官,同样地可有饿去世之险。
对付长住夷区的人,盐巴的储存,乃是一种非常主要的问题。像三湾河夷区这样一个小小的机关,均匀一天要花费二十五斤盐。夷区根本不产盐,而且也买不到。所有盐巴,皆需从西昌运来。如果自己所存不足,一时又运不来,立时就有“饿盐巴”(没有盐吃,或不足吃)的危险。像此处即已开始觉得惶恐。听说昭觉县政府的盐,立时快要吃光,现在正在设法向竹黑去借。在汉人地方住惯了的人,真是再也想不到食盐会引起如此严重的问题。但是,如果你存有盐巴,那就好了。当然少数几个人,或者十几二十个人,一天决吃不了二十五斤盐。此数大部分是拿去换别的食品或其他东西,以及偿付劳力代价。一斤盐在此,可换一斤猪油或者三斤猪肉。如果你愿吃洋芋的话,半斤盐可以换来三皇升,足够十几个人饱吃两顿。在这里盐的功用真是伟大,它是太为一样平常人所须要了。
阿什家向来是一支刁悍的黑夷。近经武力征讨往后,已经比较驯服。此处区署的人,以为阿什家没有什么了不起。他们说,阿什家乃是比较驯良的一支。以前夷人陵暴汉人,现在汉人势力达到此处,环境又有一点反过来。民族间的真正平等,须要十分谨慎,方能达到。举例来说,此处区署,新近派人去黑夷家催过两次粮,他们延未送来。本日因我们来,又派人去催米。临走的时候,一位职员嘱咐他们,叫他们对黑夷说,如果这次再不送来,就要纵火烧屋子。这样一来,果真黑夷急速把米送来了。
差错们的故事
我们一伙三个人,早上八点从四块坝子动身,上午十点二十分,便到了三湾河。一夜未睡,一早又走了十来里山路,看看宿在马营长家的差错们,还没有来到,我们在区暑,倒下大睡一场,醒来已经下午一点,吃午饭的时候,他们方始来到。吃完饭已经是下午两点半。韶光不早,区署办事员留我们在此住一晚,我们也就住下了。入夷区,已数日。趁此安歇的机会,我们开了一次会,反省过去事情与困难,并对未来的统统事,作一种操持。我们创造,一起到此,沿途送给黑夷盐布,过于摧残浪费蹂躏。如此下去,不是办法。往后不得不精密打算,极力节流,免因缺少盐布,致有流落夷区之险。剩下的一点碗儿糖等等,大家平分,各自带在身上。
差错们失落散的履历,说来非常有趣。他们昨天由马乌哈家的夷人背子引路,很顺利地,下午六点钟,就到了四块坝子西山上马营长家。那家比较地宽大讲求,锅庄石雕刻得很精细,马营长会说一点汉话,待他们很客气。他去过外边西昌等处,以是也相称开通。到后“打猪”接待,八点半钟就吃上猪肉了。他家大少爷,对他们尤其要好。临走的时候,亲自抱了一只活鸡,送给他们做路菜。我们的人,对此一番盛情,实在有点过意不去。适值这位大少爷,有点不舒畅,觉得头痛。我们的一位团员,便把身上所带的一小盒万金油,递给马营长,要他交给他儿子医病。为防夷人多疑起见,这位同人,特殊自己先演出给他看,用手指抹上一点万金油,擦在额角上,以示此药并无害处,哪知马营长将万金油接过去往后,依样画葫芦,也拿来试行额角上抹一下。结果顿觉头部风凉,非常舒畅。高兴之余,赶忙将那盒万金油没收,揣在身上,藏为珍宝。至于那位害病的大少爷,却摆在一边,弃之不顾。倮夷当中,骨肉之情,并不算轻。但是如果有了奇技淫巧之物,作为领导,那就也可将明日亲置之脑后。
由大兴场来的挑夫,由于实在走不动,在四块坝子又将一名遣送回去。其余还有一位,不要人为,自动回去。剩下只有五位汉籍力夫,实在不足支配。在马营长家,请他代雇了六名夷人背子,帮忙背行李走。从四块坝子动身,起初统统均好。殊不料马家与阿什家,乃是冤家去世敌人,平常两家向来互不越界。由马营长家行,走不到几里,到达两家分界的小溪,马家的夷背,放下行李,不顾统统,立时转头就跑,连叫都不应。我们的团员,到此毫无办法,只好自己派代表过去,找阿什家黑夷交涉,要他派娃子代背行李。由于没有适当先容,那家黑夷,起初非常傲慢,将夷人固有凶暴的面孔,一齐拿出来;其势汹汹,非常恐怖。幸亏我们的代表,十分镇静,持理不屈。这样黑夷才逐步地软化下去。卒于照例派娃子背东西。只是在我们方面,又多花了一份盐巴的代价。及至送到三湾河,这些阿什家的背子,不肯再进,说是他们的任务已达到,决不肯再往前去,送到昭觉,因此三湾河虽然也是阿什家的地方,我们在此处还得再换背子,幸亏这段路是分两天走。要不然,中途换背子,真是麻烦透了。
糯米乌加
在三湾河我们碰到一位有趣的黑夷女郎。这位便是区署房东“刺麻阿什”的姨妹子,芳名“糯米乌加”(Nomi-Yga).糯米是此处附近,“三岗”地方的一支大族。他们两姊妹,乃是这一带夷区当中有名的美女,姐姐年纪大得多,出嫁已久。芳龄十九的“乌加”,还在闺中待字。隽誉不一定是她的幸福。前些时候,别支夷人,一度将她抢去逼婚。没有逼成,又被抢回。这位女郎,长得十分高大,却是一点不显粗气,而且相称妩媚。她的面庞轮廓以及身材,统统都长得很美。在我们全部凉山中见过夷人妇女当中,她是最美的一位。
翻看了几十张当年的老照片,该当是这张,1941年庄学本摄
乌加并不讨厌汉人,而且甘心和汉人一起玩。当然只有“汉家色颇”,她才看得起。在区署她是一位不速之客。寄居在距此不远的姐夫家,却整天来区署混时候,和区署办事员变成了密友。我们来到此处,也就和我们一桌用饭,而且懂得向我们敬菜。她说得一口极好的汉话,喜好吃汉人的饮食,还会吹汉人所用的西式口琴,从上面奏出一些我们熟知的调子。女郎心里的聪慧,不下于脸中的俊秀。对付汉人中间的风尚人情,懂很多。实在说来,便是她将来嫁给一位汉人,我也绝不惊奇;虽则谈到婚姻问题,过去汉人与夷人之间,仿佛有一种不可超越的鸿沟。
1941年庄学本摄
服装方面,乌加也是黑夷女子当中最俊秀的一位。我们当中一位同人,请她让我们替她照一张相,立时就欣然答应了。还嫌自己不足俊秀,这位小姐,费了好些工夫,把自己装扮起来,头上用三件黑布,缠一厚圈(夷女头巾所缠的布,以用布愈多为愈讲究)。头发自中间分开,扎成两条辨子,绕盘头上。下身系上一条呢质有褶裙,拖齐地上。上身一件套一件,着穿上三件大襟衣;每件襟口及袖口上,滚有绣花与挑花的花边。从里到外,一件短过一件,将花边充分流露出来。后来我们在昆明举行展览会,这位夷女的玉照,很受到不少人讴歌。
然而这位俏丽的女郎,却是有心眼儿。拍照的时候,其余有一位同人,事先未得容许,偷着在阁下拍了两张。小姐生气了,当时却一点也不露声色。回来往后,她对区署里的朋友说,我们当着许多娃子的面,替她们拍照,使她太没有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