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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马来西亚旁听中国“运毒女”受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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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马来西亚旁听中国“运毒女”受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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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虹经朋友先容,认识了外籍男性网友love,并帮他带衣服样品来到马来西亚。飞机落地后,海关职员从她携带的行李中搜出了三公斤多冰毒。自此,她被关押在监狱,等待审判的到来。
/杨宝璐
在失落去自由的日子里,赵虹学会了马来语,她等待着为自己辩解的机会。在马来西亚,她这类人有另一个称呼——“毒驴”。
2018年3月26日,北青深一度(ID:bqshenyidu)宣布了多名中国女性,在帮外籍人士携带服装样品进入马来西亚时,被查出行李内藏有毒品而被捕入狱的。(《马来西亚监狱里的中国“女毒贩”》)这个中,也包括正在等待讯断的赵虹。
宣布刊发后,经多方努力,深一度终于进入马来西亚当地监狱,与赵虹进行了直接对话,并旁听了对她的庭审。同时,也与匆匆成赵虹携带“样品”的先容人倩姐进行了联系,以期进一步厘清中国“女毒贩”案件背后的各类疑点。
推迟的庭审
6月1日,9点15分,间隔吉隆坡车程半小时的莎亚南法院,四川姑娘赵虹的运毒案即将开庭。
由于法院和监狱在押送嫌犯的关照上涌现了失落误,这比原定的开庭日期推迟了一天。也导致撤除状师拿兰星之外,另一名辩解人冯吉详未能及时到庭,只能由帮手赵子珊状师代为出庭。
摆在赵虹面前有两条选择:要么在一名紧张状师缺席的情形下开庭,要么哀求延迟开庭。
赵虹犹豫了。这或许是她离自由最近的时候。2015年8月,赵虹经朋友“倩姐”先容,认识了外籍男性网友love,并帮他带衣服样品来到马来西亚。飞机落地后,海关职员从她携带的行李中,搜出了三公斤多冰毒。自此,她被关押在吉隆坡附近的加影监狱,等待审判的到来。
马来西亚对付旁听庭审的哀求并不严苛,6月1日当天,无需申请或登记,深一度便进入了法庭旁听。在旁听席上,乃至有机会跟赵虹聊上几句。
这是赵虹第四次过堂,习气了流程之后,对付开庭,她显得并不紧张。一瞥见进去,赵虹主动打了呼唤。她从被铐着的手上摘下来一个红蓝塑料丝编的指环塞给,“这是给你的。”
“如果这次你被判无罪,返国后会去见倩姐吗?”深一度问。
赵虹眼神闪烁,努力掌握着感情,停顿了一下才回答:“之前,倩姐有来马来西亚给我作证,但那次她没有来看我。我想她大概没想好要怎么面对我,以是我不想去逼她。等她想好怎么面对我时,她自然会见我的。”
倩姐
赵虹所说的倩姐,便是当时先容她和外籍网友love认识的老乡梁小倩(化名)。5月24日,深一度在上海见到了梁小倩,她补充了赵虹与love相识的前因后果。
赵虹与梁小倩相识于一场校友会活动,但并非常常联系的朋友,“认识两三年可能就见过几次,但每次见面都聊得比较多。”梁小倩说。
2015年,赵虹跟梁小倩联系,提出借钱付房租,但梁小倩没借给她,而是见告她一个帮人捎货的兼职,并把她先容给了网友love。一个多星期之后,赵虹就答应了love,帮他带衣服样品去马来西亚。
多年之前,梁小倩也曾帮love带过货,目的地同样是马来西亚。
第一次带货,梁小倩记得清楚,是那种能装一二十公斤的大箱子,里面装满了衣服、鞋子和包。love安排了一个广州女老板帮她办签证,love本人则在吉隆坡接机。
之后梁小倩又帮忙带了两次货,但接待职员都不是love。据她说,每次去都有安排好的酒店,撤除包袱机票食宿外,love还会再给她三四千元报酬。
当赵虹借钱时,梁小倩便想起了这份差事,当时她良久没给love跑过腿了,便把赵虹先容了过去。
事实上,梁小倩也曾迷惑,那些衣服,一二十公斤也未必值几千块,为什么要“人肉”带过去?但对方说,就这么一点货,走物流要报税,还不如让人带过去便宜。
梁小倩回顾,赵虹从上海出发“带货”后,某个深夜,她都已经入睡了,溘然接到赵虹电话,“支支吾吾的,就问带这个东西到底靠不靠谱。”她迷迷糊糊地问赵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赵虹也没说清楚,就挂了电话。
“如果我知道是毒品,一定不会去带的,对不对?难道我带了三次毒品都没被检讨出来?我的命就这么好?”梁小倩反问道。
安检仪上的“黑影”
5月28日,利用探视的机会,深一度(ID:bqshenyidu)在加影监狱见到了赵虹。
赵虹很瘦,但精神尚好,言语逻辑分明。对付深夜给梁小倩打电话这个细节,她自称已不记得了,“她说打过电话,那便是打过吧。”
探视过程中,赵虹还向深一度进一步回顾了这一趟终极让她身陷囹圄的“带货”之旅。
那趟改变她人生的旅行实在并不顺利,从上海去广州时,飞机耽误了良久,一度令她想推辞掉这份差事,直到晚上她才到达广州。
“后来想,来都来了,就做完得了。”第二天,她跟在广州接洽的外籍人士一起来到商店。在第一家店铺买了一个全新的行李箱,然后又走了三家店铺,分别拿了用玄色塑料袋装起来的货色。
所谓货色,便是山寨YSL牌女包,以及鞋子和女士亵服。赵虹回顾,每到一家店铺,外籍人士彷佛都和店主认识,没什么寒暄,直接拿货,她在一旁目睹了买货的全过程,并看着对方打包。对方还见告她,这些是样品,如果丢了,后面大批量订单就会受影响,以是必须找人直接带到马来西亚去。
这听上去彷佛并没有什么欠妥。赵虹拎着这个箱子,从广州出发,经停喷鼻香港,抵达吉隆坡。下飞机后,她去了趟洗手间,出来还没来得及去传送带取行李,就被海关事情职员拦下了。
“他们问我,这是不是我的箱子,我说是。他们就把箱子从安检过了一遍,我在屏幕上看到了有玄色的东西,他们问我,这是什么?我说我不知道,我还反问他们,这是什么?”赵虹描述道。
海关职员把她带到办公室开箱检讨,翻了半天也没翻出什么东西,又重新装箱过安检机,玄色阴影再次涌如今屏幕上。
附近天亮时,专业缉毒职员来了,一番查抄之后,他们将目光锁定在那些山寨YSL包上。用刀片沿着缝合线割开,玄色塑料袋掉出来,包裹着被压得平平整整的晶状颗粒物。
赵虹联系梁小倩未果后,拜托朋友先找了一个当地状师查理,查理见告她,两百万马币,可以让她免于监牢。
“我一听就绝望了,我们家不可能拿得出那么多钱来。”赵虹说。查理催了几次,见她没有拿钱的意思,便流传宣传不再卖力这件事。
她一开始还瞒着父母,直到2015年9月,得知实情的父亲和叔叔才赶来马来西亚,在中国大使馆的推举下,找到了当地华人状师冯吉详来代理案件,后来又增加了一名状师拿兰星。
冯吉详的助手赵子珊状师见告深一度,在接手赵虹的案子后,他们就反复奉劝梁小倩,希望她能来马来西亚为赵虹作证。后来,梁小倩通过状师转告赵虹的父亲,要赵虹父亲出五千块旅费,她才肯去。
“她通过状师跟我说要五千,我们家很穷,希望能一方包袱一半。但她不同意,还说再逼她,她就去国外。”赵虹父亲说,末了,他还是给梁小倩账户里打了五千块。
“在不理解马来西亚法律之前,我肯定有一点担忧,换谁都会有一点担忧。”梁小倩如此阐明,她强调自己问心无愧,后来,她去马来西亚作证,差旅费有结余,她又退还给赵虹父亲600块。
梁小倩还称,事发后,她还联系过love,奉劝他为赵虹作证,但没能成功。那是她末了一次跟love联系,看love无意施救,便删除掉了他的好友。
深一度首篇宣布发出后,创造,love的QQ昵称改为了“Desmond”,但留言板上网友对他的指控还一贯存在。
“毒驴”
曾有个主要的提示在赵虹的身边闪现,但她忽略了。
在知情人向出示的一份证据中显示,love曾让赵虹跟一名卖电话卡的人士联系,对方隐晦地点出了“他可能是个毒贩”,赵虹犹豫了,她给梁小倩发信息,讯问这个跑腿的活儿到底靠不靠谱。
梁小倩见告她,自己也带过三次。这给她吃了一剂定心丸。
“她太聪明了,很难相信这么聪明的女孩会被人骗。”数名与该案有打仗的人对说。赵虹去过美国,也在外企事情过,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不少人以为,“想骗过她很难。”
“我本来有点犹豫,但梁小倩说没问题,我肯定就相信她了,没想那么多。”开庭前,赵虹阐明道。
赵虹承认,那时她的经济并不宽裕,她刚辞职创业,和朋友创办了一个礼仪培训的项目,卖力培训“形象管理”的个人做事。操持书写好了,还没开始盈利,就到了该交房租的时候。
但她不想再跟父母要钱。“那时候我就想,挣几千块钱付一下月房租,然后就可以安心创业了。”
一贯以来,她都是父母的骄傲。大学毕业后,赵虹在上海一家外企事情,紧张卖力北京、天津和河北的业务。父亲还记得,有一段韶光,他和赵母在天津打工,赵虹正在北京出差,还专门来了一趟天津,就为了跟父母呆上两三个小时。
“我如果出去,先要跟爸爸妈妈说,对不起他们。”开庭前,赵虹跟说。她性情爽朗,但一提到父母,神色就黯淡了下去。“本来以为我毕业了就能挣钱了,没想到还是给他们添包袱。”
诱使他人“带毒”的犯罪形式在马来西亚并不少见,在吉隆坡街头,跟出租车司机随意谈天,提到“毒品”这个词,司机就会提醒你,不要帮别人拿行李。拿兰星状师代理过六七件同类型案件,另一位状师冯吉详,赵虹是他代理的此类案件的第五位中国女性。
拿兰星见告深一度(ID:bqshenyidu),这样的人被称作“毒驴”。一样平常来讲,毒贩探求“毒驴”,都会从女性下手,但印度裔“毒驴”则多为男性。
冯吉详则称,2014年中国四川籍姑娘彭某因同类型犯罪被起诉。此前,虽然此类型犯罪在其他国籍人中屡有发生,但在中国人群体中还是第一起。
冯吉详代理了这个案子。“那个姑娘有人证。”冯吉详先容道,“由于这是第一起中国籍犯罪,法官相信了彭某,她被无罪开释。但此类案件持续赓续涌现,就再没有轻松被判无罪的情形了。”
作为辩解状师,除了第一起无罪开释和最近的赵虹案件,冯吉详经手的其他几件案件都从马来西亚法律中的39B改为了39A(2),即运毒改为持有毒品,刑罚也由去世刑改为有期徒刑并接管鞭刑。
“如果罪犯是女性,可以免除鞭刑。”赵子珊说。
但这个方案在赵虹这里未能实现。检控官不同意,赵虹也不愿接管这个选择,而是哀求做无罪辩解。“如果我承认了,这便是我人生的污点。”她说。
出于这点考虑,冯吉详劝赵虹不要焦急。马来西亚大选之后,废除去世刑的呼声越来越高,如果赵虹的案子在废除去世刑之后再进行审理,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纵然一审被判无罪,想要回家也不是一件随意马虎的事。在加影监狱里,另一名中国姑娘两次被判无罪,但刚走下法庭,就被移民局以签证过期为由连续扣留,紧接着,检控官再次提出了对毒品案的起诉。
异国铁窗
开庭前六天,冯吉详的律所接到加影监狱发来的一份对赵虹的投诉书。投诉书称,赵虹在监狱里违反管理规定,监狱方希望状师能够奉劝她服从管理。
“这对她量刑非常不利。”冯吉详有点生气。他执业28年,这样的事还是头一遭。
6月1号开庭前,赵虹向赵子珊状师解释了投诉书的缘由。
在加影监狱,被起诉至高等法院的外国人被集中关押在一层。八人合用9平米旁边的房间,没有床,狱友们都铺一层塑料泡沫板,睡在地上。
“平时早上起来,看守职员会哀求本国罪犯把塑料泡沫板拿出去,外国人以前是不用的,但现在哀求我们也拿出去。”赵虹阐明道。
和海内监狱不同,在加影监狱并非所有的在押犯人会被哀求外出做工,赵虹和她的狱友整天呆在九平米的房间里,或坐或卧,生活只剩看书、谈天或无所事事。
“长期在地上躺着,有塑料泡沫板对风湿会好一点。”赵虹称,此事并非她一人抗议,很多狱友都向各自的大使馆探望职员抱怨了撤走塑料泡沫的事情,大家的状师都收到投诉信。
6月1日庭审那天,赵虹举头央求赵子珊,稍等一下子,“我难得出来,再在这里待一下子。”
赵虹见告,在监狱里,她们每个月只有一次去小花园放风的机会,但这要取决于看守职员的心情,有时候三四个月也出去不了一次。
在换到高庭牢房之前,条件更加恶劣。赵虹曾经的狱友秦雪(化名)见告深一度(ID:bqshenyidu),2月份,她曾因吸食摇头丸被捕,后因签证过期,被判刑三周,短暂和赵虹关在同一间牢房里。“三十来个人睡在地上,蚂蚁、蟑螂从身上爬过,白天就坐着,什么事都不做。”
进去第一天,秦雪什么都吃不下。秦雪不懂马来语,时常被陵暴。拖鞋被人穿走,她就得挨管教职员的骂。“那些人看你不会讲马来话,还会抢你的吃的。”
那时赵虹刚经历一次过堂,被暂时收监在大牢房里。牢房睡觉分两边,“一边二十来人,一边七八个人。”赵虹在七八个人那一边。她看了一眼刚进去的秦雪,呼唤她睡在轻微宽裕的一边。
在监狱里,上佛教课是赵虹为数不多的寄托。她信了佛,开始吃斋,把饭菜里的肉都让给了秦雪。
“她算很倔强的了,假如我呆那么久,肯定坚持不下来。”秦雪说。在监狱里,赵虹努力对抗着无所事事的消磨,她学习、拜佛,也跟人谈天,还唱歌。
三周后,秦雪从监狱里出来,跟赵虹的父亲取得了联系:“她在这边的事情我卖力了。”
根据规定,秦雪出狱半年之内不能再回到监狱,她就找人每周去探监赵虹。书是唯一可以从监狱外递进去的东西,赵虹常常让她送小说进去。秦雪提过几次想要给赵虹买贵一点的“监狱套餐”,赵虹谢绝了。
等待庭上发言
根据马来西亚的审判程序,先是由控方举证,之后是辩方状师进行质询和回嘴。当所有的控方证人过完堂,法官会凭现有证据对案件作出裁决:如果证据成立,必须让嫌疑人出庭进行阐明。
6月1日,到场的拿兰星和赵子珊商量后决定,先让控方过完末了两个证人,详细状师质询则延期到7月。
上午十点,控方末了两名证人坐在了证人席上,阁下还放着赵虹入关时的箱子。被创造藏有毒品的,则是十五个长约30厘米、宽约20厘米的手包,牌号都还没有摘掉——对付赵虹来讲,这是个微弱的上风。冯吉详和拿兰星均指出,对付她的辩解策略,只能从当事人不知情这点下手。
控方的个中一位证人是机场司法办公室的官员,他在回答法官提问时表示,是在早上5、6点钟从赵虹的行李里搜到了毒品,当时在场的还有五名属下。
在法官哀求下,这名证人当场指认了赵虹所携带的山寨YSL手包。他表示,在每一个包的夹层中,都搜出了晶状毒品。
末了,检控官向法院呈上赵虹来马来西亚时乘坐的机票、控方与赵虹在海内经由的机场以及航空公司的书信往来。并提交了新的证据——赵虹与love、梁小倩的谈天记录。
庭审结束后,赵虹屈服地让警官给自己戴上手铐。她有一点担忧,控方称,打开她和love的谈天记录,只剩下一声打呼唤似的“Hi”。
但赵虹暂时还没有得到辩白的机会。在失落去自由的日子里,她已经学会了马来语,但大概要等到之后的庭审中,她才能有机会为自己的命运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