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①:王孝和临刑前致父母的遗书。
图②:听闻仇敌以“连续教唆、意图妨碍戡乱治安未遂”的所谓罪过判处自己去世刑时,王孝和含笑以对。
资料图片
图③:3月27日,评弹《王孝和》在上海天蟾逸夫剧院复排重演,王孝和的二女儿王佩民(右六)与演员合影留念。
上海评弹团供图
图④:上海电力大学编排的舞剧版《王孝和》剧照。
上海电力大学供图
引子
双手被反捆,却昂首挺胸、含笑赴去世!每当看到父亲王孝和24岁那年捐躯前的照片,73岁的王佩民都会潸然落泪。
1948年9月30日,中共地下党员王孝和在上海提篮桥监狱大胆就义。一组《大公报》拍摄的照片,记录下王孝和年夜方就义的末了时候。
是若何的力量,能够令人以笑颜直面去世亡?
王孝和捐躯21天后,遗腹女王佩民出生。70多年来,她一贯在“找寻”父亲。面对父亲临刑前的笑颜,她特殊想知道,父亲当时有过若何的心途经程。
王佩民竭尽所能找寻跟父亲有关的事物。父亲留下的宝贵遗产,除了这组照片,便是在狱中写下的家书。展信若晤,见字如面,一封封家书让王佩民超过时空走近父亲、读懂父亲。
在被捕后5个多月的铁窗斗争中,王孝和写下了50封家书,均匀3天一封,最短的53个字。佩民的名字,正是他在遗书中为即将出生的孩子起的。临刑前,他仍不忘在遗书中勉励工友:“出息是光明的!那光明正在向大家招手呢!只待大家努力奋斗!”
王孝和捐躯一年零一天后,新中国发布成立。王佩民逐渐明白,书为心画,笑由心生,心中希冀光明,笑颜自然流露在脸上,这笑颜里有对仇敌的歧视,有对光明的期盼,有为崇奉而捐躯的坦然自若,这是崇奉的微笑。
习近平总布告强调,党员、干部要常常“重温革命义士的家书”。2015年9月,习近平总布告在十八届中心政治局第二十六次集体学习时指出,“革命义士的家书是进行空想信念教诲最生动、最有说服力的教材”。
片纸千钧重,家书意万重。近70年来,评弹、戏剧等反响王孝和家书的文艺作品迭出,蕴藏在笺札中的义士形象日趋丰富立体,越来越多的人走近王孝和,循着事踪字迹,从字里行间感悟家国情怀,在薪火相传中汲取奋进力量。
“00后”演员心中的原型王孝和
“走近王孝和,方能演好《王孝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是同龄人”
学艺5年多,登台一年半,21岁的上海评弹团演员季毅洋第一次担纲主演,角色正是王孝和。3月27日,评弹《王孝和》在上海天蟾逸夫剧院复排重演,3名主角中,两名是“90后”“00后”演员。
一双素手轻拨琵琶,五指连弹奏动三弦,柔情汩汩的吴侬软语间,多了几分荡气回肠——“好随意马虎养儿到如今,本日完成了我生平。总算是做人目的未违背,未曾轻掷好青春……”季毅洋娓娓道来的这段唱词,出自王孝和致父母的遗书。
评弹《王孝和》初创于1955年,今年初入选上海市“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赤色经典剧目展演季”。不久前,上海评弹团组织青年演员赴龙华义士陵园为王孝和义士扫墓,季毅洋逐字逐句研读50封家书,王孝和的形象在贰心中愈发清晰。“之前,台词是背下来的,如今脱口而出。”放下一沓写满条记的台词本,眼眸清澈的季毅洋若有所思:“走近王孝和,方能演好《王孝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是同龄人。”
15岁那年,季毅洋考入苏州评弹学校。这个年纪的王孝和,是上海励志英文专科学校一名在校学生。他选择英语专业与儿时经历密不可分,王孝和的父亲王福定是名轮船火夫,因措辞不通,常遭外籍船老板欺辱。王孝和决心学好英语,将来为父亲和工人们争取权柄。即便被捕后身陷囹圄,他仍顾虑着海上流落的父亲,在11封家书均有提及:“父亲之船可到了吧!他老人家身体可好?”“请父亲勿必为男多虑,还是安心上船去为盼”……
17岁那年,季毅洋第一次从专业必修的弹唱课上听到王孝和这个名字。正是17岁的年纪,王孝和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宣誓入党这天正是5月4日。上海杨树浦发电厂的王孝和史料陈设展,至今保存着王孝和亲笔写下的一张泛黄纸条——“守纪律,组织利益第一。D的秘密不得轻忽轻泄。负任务,规定任务要完成。多操持,养成独立的能力。同道间,勤奋和批评相爱惜。”个中,D是共产党的代称。朴实无华的句子,饱含着一名年轻共产党员的羞辱。
19岁那年,季毅洋毕业参加事情,成为上海评弹团的一名演员。同样的年事,王孝和考入上海电力公司杨树浦发电厂,在总掌握室当抄表员,自此投身轰轰烈烈的工人运动。他参与组织了1946年的上海电力公司大罢工和声援1948年的申新九厂罢工运动,年纪轻轻就挑起上海电力公司工会党团布告的担子。王孝和被捕后,家书中附着的一份状师辩诉状这样评价:“被告人王孝和在上海电力公司做事熟年,事情勤恳,待人笃诚,深为员工同人所看重,故得被保举为工会常务理事……”
1948年4月21日,因叛徒出卖,王孝和被国民党反动军警逮捕。彼时,他的大女儿王佩琴才满周岁,妻子忻玉瑛刚怀上第二个孩子。狱中,他受尽严刑,一度因电刑昏厥,但始终守旧了党的秘密。
大义凛然的他,也有难以割舍的顾虑。
作为长兄,王孝和想念弟弟们的学业。就义前76天,他在家书中关怀地问:“二弟这学期考的成绩如何,请见告我。”
作为父亲,王孝和惦记刚断奶的长女佩琴。就义前60天,他在给妻子的信中写道:“我坐了牢,累得小孩子也苦了。(探监时)我只望了她那卷发下的小脸儿伏在您的肩上,要再来看一下时,环境已不容许了。但只听得她在哭,您在哄她说:喏,喏,阿爹喏……”
作为丈夫,王孝和最放心不下怀有身孕的妻子。就义前27天,他仍在信中写道:“您的分娩地点是(父母居住的)三马路,比(租住的)杨树浦来得好……我想这对您在医院里住了一星期或两星期往后是比较好些的,否则您孤苦伶仃独清闲杨树浦,我虽在牢也放心不下……”
王孝和牵肠挂肚,也憧憬未来。在给妻子的家书中,他对即将出生的孩子满怀期待:“您自己的身体更应保重,由于不久您要做两个孩子的母亲了,我已经见告了我的难友们请他们吃红蛋哩!”
无计可施的仇敌,以“连续教唆、意图妨碍戡乱治安未遂”的所谓罪过判处王孝和去世刑。王孝和毫无惧色,留下3封绝笔遗书,一封给狱中难友,一封给父母,一封给即将分娩的妻子。
“但愿你分娩顺利!未来的孩子就唤他叫佩民!身体切切保重,不久还可为我申冤、报仇!”——一阵急匆匆的三弦连弹将演出推向高潮,家书中这段入木三分的遗言化作铿锵唱词,余音在戏院上空久久回荡,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座无虚席的戏院里,一位满鬓斑白的老人早已泪流满面——她便是王佩民,王孝和家书中那个“未来的孩子”,如今已是古稀老人。
谢幕时,王佩民走上舞台,从上海评弹团团长高博文手中接过一份分外的礼物——这是1955年版及2021年版的评弹《王孝和》珍藏海报。
1955年,上海评弹团将王孝和业绩搬上舞台,改编为中篇评弹《王孝和》,由陈希安等演员在上海静园书场首演,创下连演3个月、不雅观众7万多人的高票房。
2017年,89岁的陈希安罹患癌症,在当年11月的告别演出上,这位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苏州评弹项目代表性传承人抱病登台,与弟子高博文携手对唱,曲目正是《王孝和》。2019年10月,陈希安放手凡间,就在这一年,季毅洋考入上海评弹团,拜入高博文门下,《王孝和》成为三代评弹演员薪火相传的经典曲目。
女儿心中的父亲王孝和
“爸爸希望我知道他‘是若何,为什么与世永别的’,如今,我多么渴望爸爸知道,女儿没有辜负他”
曾经,王佩民会莫名倾慕身边的人。她倾慕比自己大1岁7个月的姐姐佩琴,曾倚在父亲厚实的肩膀上玩耍;她倾慕邻居家的小伙伴,能牵着父亲的大部下学回家……成年后,她乃至倾慕自己的两个女儿,只要孩子们乐意,随时能一头扎进父亲怀里撒娇,她却从未有过这样的机会。
父亲之于她,便是一幅肖像。
1949年11月5日,王佩民刚满周岁,长辈抱着她参加上海电力工会为王孝和义士举行的公祭大会。会场上,一张画像画着的正是王孝和。画像前,王佩民与素未谋面的父亲留下一张超过时空的黑白“合影”。
“万万千万有良心有正义人士,还活在世上,他们会为儿算这笔血账的。”临刑前致父母的绝笔信中,王孝和对未来充满信心。在他捐躯的1948年9月,解放战役进入计策决斗阶段。从远方的隆隆炮火声中,王孝和彷佛听到了光明的足音,8个月后上海解放。
“儿之亡,对儿个人虽是件大事,但对此时此地的社会说来,那又有什么呢!”王孝和在家书中特意叮嘱父母:“琴女及未来的孩子佩民,应见告他们,儿是若何,为什么与世永别的!”
几十年来,不论学校就读期间,还是毕业参加事情后,王佩民每每提及自己的名字,大家便会围上来关怀地问:“你便是王孝和义士的女儿啊!”王佩民日益有了一种强烈的觉得:父亲并未远去。
“我要好好努力,不能辜负了爸爸。”王佩民考入上海中学,毕业后主动到基层事情,成为原上海电讯器材厂的一名普通工人。24岁时,她加入了中国共产党。24岁,父亲的生命永久定格,对女儿来说,则是接续传承的新出发点。
“做一名像父亲那样的共产党员。”王佩民兢兢业业,多次被评为单位的前辈事情者。上世纪80年代,电脑遍及伊始,年近半百的她战胜困难,自学操作系统。调入上海市地方志办公室事情后,王佩民长期从事《上海年鉴》编辑事情。面对大量的经济社会发展数据,她并不以为呆板,逐字逐句校核。“我要替爸爸好好看一看,这日月牙异的新上海。”
1997年,王佩民当选中共上海市第七次党代会代表。作为党代表,她深入基层听取群众呼声,积极宣讲党的路线方针政策。王佩民以父亲为榜样,切实履职尽责,得到党组织和党员群众认可,后又当选中共上海市第八次党代会代表。
“爸爸希望我知道他‘是若何,为什么与世永别的’,如今,我多么渴望爸爸知道,女儿没有辜负他。”王佩民说。
这些年,王佩民一贯在网络、整理父亲的遗物,一点一点走近他。2001年初,在上海市档案馆查阅资料时,王佩民无意中创造父亲在狱中写下的47封家书原件。
“我小时候见过父亲临刑前留下的3封遗书,但从不知道父亲还写过这么多家书,母亲也从未提起过。”王佩民说,父亲给家中寄信时,母亲忻玉瑛尚不识字,只能托邻居代念。
王孝和捐躯后,年仅20岁的忻玉瑛一度精神恍惚。1949年5月,上海解放这天,忻玉瑛冲上街头,看到解放军战士便问:“见过王孝和吗?解放军进城了,我们家孝和该回来了……”1952年,组织上安排忻玉瑛进入上海电力专科学校学习文化知识,后到上海电力公司事情。时隔半个多世纪,展读这47封家书,母女俩相拥而泣。
一封封家书丰富了王佩民对父亲的认识:他的饮食口味侧重,家书中总不忘叮嘱妻子将“咸菜烧得油些”带给他;他个性豪迈、为人年夜方,狱中收到亲友送来的十几个粽子,当即“与难友们一下子吃了”,并高兴地写道“其味道之好没有一个不夸奖”;他也会睹物思人,吃到家人送来的栗子时,便在家书中讯问,此物大概是爸爸带来的吧。
“以前,我心中的父亲是位大义凛然的英雄,为了党的奇迹可以捐躯统统。从这些家书中,我看到了一个热爱生活、珍惜亲情、乐于分享快乐的父亲,即便身处铁窗缧绁,也是那样的乐不雅观豁达。”退休后,王佩民带着对父亲家国情怀的感悟走上荧屏,参加了中心电视台《朗读者》等节目的录制。越来越多的人同王佩民一起,透过一封封赤色家书走近王孝和,追寻这位永久年轻的革命先烈。
新时期大学生心中的榜样王孝和
“像王孝和那样,到更须要我、更能磨练我的地方去”
一束光柱,透过微尘,投射进青瓦红砖的厂房车间,为斑驳墙壁添上一抹亮色。
一群青年,身着工装,穿梭于纵横交错的管线走廊,灵动舞姿洋溢着青春活力。
黄浦江畔,王孝和70多年前事情过的杨树浦发电厂已被改造成工业遗迹公园,沉浸式情景剧《王孝和》正在这里排演。
循着义士生前的足迹,不雅观众能够在移步换景中行进式不雅观演:全长500米的演出长廊,综合利用声、光、电等多媒体技能,全景式还原了王孝和发动工潮、铁窗斗争、法庭抗辩、大胆就义等10幕场景。
实地实景,立体呈现——这场1小时的沉浸式情景剧由上海电力大学和杨树浦发电厂联合制作,历时3个多月精心编排,目前已进入联排试演阶段,将于今年“七一”前面向社会公演。60多名演员全部来自上海电力大学话剧团和舞蹈团。
“每当我试着走近王孝和时,内心都会深受触动。”已饰演王孝和近3年的刘松林,是上海电力大学能源与动力工程专业的一名大四学生。回顾起最早听闻王孝和故事时的情景,刘松林影象犹新。
2019年6月,学校组织学生到杨树浦发电厂参不雅观,一组《大公报》拍下的照片深深震荡了刘松林。画面中的王孝和被反手捆绑着,正由法警押解至刑场,他昂首挺胸,面露微笑,目光武断,毫无惧色。“王孝和的笑颜传染着本日的我们,却震荡着在场的仇敌。”刘松林颇为感慨:照片中的角色彷佛颠倒了过来,全副武装的反动法警紧张不安,被审判者从容自若。
“出息是光明的!那光明正在向大家招手呢!”刘松林从王孝和的遗书中深刻感悟到了义士武断的革命信念、大无畏的革命精神。
“在新中国成立70周年之际,我们理运用实际行动来思念这位对光明孜孜以求的先烈。”刘松林说,参不雅观杨树浦发电厂的同学中有不少校话剧团成员,大家发起以王孝和的英雄业绩排演一出戏剧。得到上海电力大学艺术教诲中央的支持,编排筹演事情随即展开,刘松林被确定为王孝和的饰演者。他与伙伴们负责研读义士家书,感悟笔端流淌的热血与激情。
2019年10月,戏剧《王孝和——我以我血荐轩辕》在上海电力大学迎新晚会上首演,并在互联网上同步直播,广受好评。一个月后,音画诗版《王孝和——我以我血荐轩辕》入选上海市教卫事情党委系统示范党课,在全市高校推广展示。近3年来,剧目历经5次改编重排。得益于对人物形象的出色塑造,刘松林当选为校话剧团团长。
今年1月,上海电力大学党建做事中央与杨树浦发电厂签署《王孝和义士史料挖掘项目互助协议》,提出开放杨树浦发电厂遗迹公园的部分园地,以艺术形式再现义士业绩。沉浸式情景剧应运而生,即将毕业的刘松林再度饰演王孝和。
“这是毕业前末了一次饰演王孝和,我希望为自己的大学光阴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只管要忙着求职、写毕业论文,刘松林仍一场不落地参加排练。
近3年来的耳濡目染,也改变了刘松林的择业不雅观。作为一名从外省考入上海的大学生,留沪事情一度是刘松林的首选。但今年毕业找事情时,他婉拒了上海市区一家国企的招聘,选择签约安徽中煤新集利辛发电公司。这家公司距县城近30公里,难与大都邑的繁华媲美,却是安徽省首个百万千瓦级煤电一体化电厂。“像王孝和那样,到更须要我、更能磨练我的地方去。”刘松林语气武断。
1942年底,王孝和结束了励志英文专科学校的学业,报考了海关、邮电局和上海电力公司,被3家单位同时录取。王孝和原来属意海关,父母则认为邮电局更稳当。作为党员,王孝和主动请示了党组织。考虑到上海电力公司的工会组织相对薄弱,需进一步加强力量,组织上在尊重王孝和自主意愿的条件下提出了建议。
到党最须要的地方去!王孝和绝不犹豫地选择了上海电力公司,被分配至当时全国发电量最大的杨树浦发电厂。在杨树浦发电厂事情的5年多韶光,王孝和从一名年轻抄表员发展为代表2800多名工人的工会常务理事。
“电力工人是光明的守护者,心怀光明的王孝和是电力学子最好的榜样。”刘松林说,《王孝和》剧组中多名演员今年即将毕业,不少同学选择到电力一线和艰巨地区就业,王孝和的择业不雅观正影响着新时期电力学子的就业选择。
1952年,组织上安排王孝和遗孀忻玉瑛到上海电力专科学校脱产学习4年,这所学校正是上海电力大学的前身。上海电力大学的统计数据显示,近5年进入电力系统就业的应届本科毕业生中,到中西部地区的占38.2%,比例逐年提高。
“沉浸式情景剧《王孝和》给我们以深刻启迪:发扬赤色传统、传承赤色基因,须要持续创新形式、激活赤色资源、教诲勾引学生,更好地不断共产党人精神血脉。”上海电力大学党委布告李明福由衷感慨,“赤色家书是超过时空的对话、直抵心灵的教诲。”
版式设计:沈亦伶
《 公民日报 》( 2021年04月23日 13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