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7日,喷鼻香港艺人曾江于尖沙咀弥敦道19号一间酒店中去世,享年87岁。
对付曾江其人,内地不雅观众不算陌生。他从事演艺事情超过60年,饰演了浩瀚经典角色。同另一名广为人知的喷鼻香港“老戏骨”吴孟达一样,都以饰演配角见长。有所不同的是,吴孟达善于诠释笑剧,而曾江的扮相则多为面孔威严、亦正亦邪的前辈大佬。这样“新奇”的戏路,在上世纪武侠片、黑帮片、警匪片盛行的喷鼻香港演艺圈中可谓吃得相称开。
《英雄本色》
近些年来,多位喷鼻香港影视界“黄金时期”的老人相继陨落,颇为令人嗟叹。
真正撑起一个时期的,每每不是台前那些残酷亮眼的天王明星,而是不为人把稳的那些配角们。正是他们的存在,才以柱石之姿,托起了一个时期的辉煌。
最好的黄药师
根据资料,曾江生于1934年,1955年初涉影视圈,不过刚开始却没翻出什么水花,于是又辗转出国选修了一段韶光建筑学,大约过了十年,才又重新回到影视圈。先是接连在演员、导演等职位上反复跳跃,直到1982年转投无线电视(TVB)后,于次年出演电视剧《射雕英雄传》中的黄药师一角,才真正火出了圈,并为中海内地不雅观众熟习,奠定了其大众形象和历史地位。
那时候曾江近五十岁,用“大器晚成”一词来形容并不过分。不过别人是年纪越大身体越差,他的戏约却随着年纪增长越来越多,逐渐成了喷鼻香港影坛的中坚柱石之一。
曾江留下的经典作品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金庸的武侠剧,一类则是犯罪片。
以金庸的武侠剧为例,除了为不雅观众津津乐道的1983年版《射雕英雄传》外,他还饰演了1983年版《笑傲江湖》中的岳不群,1985年版《雪山飞狐》中的田归农,以及1989年版《连城诀》中的丁典。
这些角色都有一个共同特质:武功高强,邪气凛然。不过这份“邪”却又邪得各有千秋。黄药师的邪由于道德不雅观念异于凡人却又极好面子,行事颠三倒四;岳不群的邪则是源于虚伪,修炼《辟邪剑谱》后更是变本加厉;田归农邪在唯利是图,还诱拐兄弟妻子,又有和岳不群一样在徒弟下属面前掩护形象的需求;丁典倒是天生宅心仁厚,无奈过往经历实在太糟,不得不心狠手辣以自保,邪气也只好随着冒出来了。
《射雕英雄传》
上述角色在原著中占比都颇高,且属于推动剧情的主要动力,虽是配角,风头却常能压过主角,再加上性情自带抵牾,拿到荧幕上,对演员自然也提出了极高哀求,但曾江无一例外都交出了满分答卷。
尤其是黄药师一角,曾江将其“邪中还有三分正”诠释得入木三分,面对旁人时,表情凶暴中带着鄙薄,但面对女儿黄蓉眉宇间又充满了怜爱温顺。对自己的表现,他也一贯相称自傲,乃至曾经还在媒体面前颇为“大言不惭”地自夸道:
“黄老邪的邪劲儿非常难把握,这些年来《射雕英雄传》多次翻拍,但还没人超越我演的黄药师,希望有人比我演得好。”
说到黄药师,有不少不雅观众更中意姜大卫的版本。姜大卫饰演的黄药师儒雅有余、邪气不敷,比较原著小说中一言不合就断人手脚的霸道侠客,更像一名穿青衫吹笛子的古代知识分子,之以是打动不雅观众,还是凭借着眼神中那一份深情。
演“奸雄”,找曾江
到了犯罪片中,曾江这份“邪”就变得更加明显了。
曾江在犯罪片中以饰演反派见长。如《大时期》中的探长龙成邦、《纵横四海》中三兄妹的巧诈养父、《警察故事3:超级警察》里的冠猜霸、《四大家族之龙兄虎弟》《跛豪》中的警司雷觉天、《追龙》中的周爵士等。
《大时期》
这些角色有的坏得直白,有的坏得凶险,有的虽然行坏事但又有着慈祥温良的一壁,有的一开始看着挺好随后才创造坏得离谱……但不管怎么个坏法,他们的特质也都高度统一:气场强大,一看便是大哥;但又不浮夸,几句台词就能把不雅观众乃至主角给镇住,一看便是有文化的那款。
从前的喷鼻香港现实主义犯罪片中,反派形象相对固定。一类是街头悍匪,如《轰天绑架大富豪》《惊天算夜贼王》《给爸爸的信》《龙在江湖》等影片,演员须要诠释的气质以癫狂和横暴为主,吕良伟、任达华、于荣光、吴毅将等都分别交出了不同风格的答卷。
另一类紧张形象便是社团成员,该类形象还可以根据职位往下细分为“话事人”和“小弟”等。前者多由陈惠敏、吴志雄、王天林、洪金宝等面孔威严者担纲;至于后者则辐射面相称广——从前喷鼻香港影坛有“四大恶人”的说法,分别是何家驹、成奎安、黄光亮、李兆基,再今后,吴镇宇、张耀扬等亦因“靓坤”、“乌鸦”等形象相继出了名。
《跛豪》
此外还有一类角色,人数最少,但最难驾驭:奸雄。该类角色设定年事较大,官职较高,有时还带英授爵位。性情心狠手黑,常同上流社会勾结谋划,动辄贪污数亿港元,找人办完脏活后又反手将之出卖(范例例子:“雷老虎”)。前述演员们虽然各有精良处,但无奈身上市井气都太重,实在演不出庙堂之上纵横捭阖运筹帷幄的气质。曾江本人有留洋经历,文化素养和年事资历都过硬,面相又够“邪”,想来想去,这活还是得找他来干。
曾江从前扮相多为小生,不过随着奸雄越演越多,他本人的气质也同角色愈发贴合,渐有人戏合一之感。有传闻称,曾江在喷鼻香港影坛颇为自大,喜好给导演提见地,还公开表示:“电影这种东西不是一个人的事情,要互助。演员要跟导演两个人来擦出一些东西来,导演叫你笑,你就笑,这是互助吗?这是奴才,没故意思。吴宇森也有他的主见,但他会考虑你的发起。”
《警察故事3:超级警察》
光阴荏苒,曾江也从刚出道时的白面小生熬成了玉面大佬。2015年,已是耄耋之年的曾江凭《窃听风云3》终于得到了一樽喷鼻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男配角奖。
比较浪涛彭湃风云际会的二三十年前,这个奖来得实在有些迟了。
那些倒塌的柱石们
岁月无情,这些年来,80、90后的内地青年们影象中的喷鼻香港那些影星、导演、创作者都一个接一个地陨落了。
80、90后青年的文艺启蒙多来自录像厅和各个地方台的电影频道,从那些画质模糊的作品中,人们不但知晓了如周润发、周星驰、成龙、“四大天王”等巨星,也依稀辨认出了石天、廖启智、吴孟达、曾江等人的面貌,正是他们的协力,将上世纪喷鼻香港的侠骨与柔情留在了大众的影象中。
这一场集体落幕,又恰好与港片山河日下的光景相衬。两周前,港片《边缘行者》上映,至今不过六千余万票房。事实上,这些年来港产犯罪片表现一贯不温不火,当然也有一些作品取得了较好成绩,如《无双》《拆弹专家2》《反贪风暴5》等,但它们与其说是现实主义犯罪片,倒不如说更像是某种架空抱负题材。题材衰落,也影响到了“奸雄”的戏路,近十年来,除了在《窃听风云》《追龙》《唐人街探案》等片中稍稍露了下脸,不雅观众已经很难再看到曾江出演的大佬了。
《追龙》
大众舆论场上,喷鼻香港电影常常因极度功利的“唯票房”理念招致批驳,被认为很难孕育出艺术佳构。然而事实却正好相反,顶峰期间的喷鼻香港电影不仅横扫亚洲,乃至还影响到了大洋彼岸好莱坞的诸多创作思路。而在这样一片看似纯商业的土壤上,也给关锦鹏、王家卫、许鞍华等艺术派导演留出了充分的成长空间。高度家当化的流水线,也使得一大批精良的演员得到淬炼,嫡黄花,他们不只成了银幕上的“熟面孔”,还成了喷鼻香港盛行文化主要的组成部分。
吴孟达、廖启智、石天、曾江,这些配角们只管从未真正大红大紫,但无论不雅观众还是同行都绝不会鄙视他们。为什么?由于大家心里都有数:把一个角色交给他,那么他就会成为那个角色。这种负责敬业的务实精神如一根根柱石,打下了喷鼻香港影视家当长红几十年的根本。
TVB 副总经理杜之克曾公开表示,“ TVB 彷佛变成了每个人回顾中的东西,每个人都记得,但是它有什么吸引你呢?彷佛说不出来。”
实在答案很大略,吸引力就来自这些人。
《窃听风云3》
如今喷鼻香港影视家当逐渐凋敝,市场萎缩,后继无人。TVB曾经辉煌不再,不少老面孔都选择“北上”,与内地电视台和视频平台互助,问及缘故原由,不少人坦言只为能给子孙后代多留些成本。曾江也未能免俗,于2014年参加了东方卫视的户外旅游真人秀节目《花样爷爷》,终于让外界有了机会一窥“奸雄”曾江本人的性情。
不过不雅观众却创造,曾江本人同他饰演的角色颇为靠近,可谓难舍难分。节目中他常以“大哥”自居,领导意识重,乃至还有些许“固执”。但倘若意识到自己犯了错,他也会坦率道歉,颇为爽快,绝不会遮掩蔽掩。
《花样爷爷》总导演李文妤向《新京报》追忆:“曾老师的性情非常真实,不是会拐弯抹角讲话的人,以是表面会让别人以为彷佛很强势。但当你理解他之后会知道,他很多时候还是一个老小孩,非常乐意照顾别人。”
现在的影视圈花瓶浩瀚,但短缺支撑的柱石。这样的生态远远称不上康健。毕竟要判断一棵树是否生得健壮,不能只看树冠,还得看树根。